而且若是讓對方真以為自己與軍方隻是委托與被委托一方的關係,說不定還可以把他們往歧路上引,讓他們不至於關注在自己身上那些更深層的秘密,無論是偷渡者的秘密,還是關於零式水晶,妖精龍騎士,自己身上見不得光的東西也太多了一些。
……
走私者通道的入口,和他們猜測之中一樣,位於古拉的近郊。
塔波利斯的眾人帶著他們走了一陣子才抵達那個地方,那裡位於一片林地中,自有盜賊兄弟會的人把守,不過讓方鴴有點意外的是,在不遠處就有一所巡邏騎兵的哨站,一個中隊的騎兵就駐紮在其中,從那裡的塔頂之上,哨兵可以輕易看到這個方向。
不過對方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仿佛沒有看到這裡的人一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方鴴看著那個方向略一沉吟便明白過來,看起來古拉城內的掌權者並不是不知道這條通道,但還不如說是默許了這一切。道理也很好理解,國王的歸於國王,而自己的則歸於自己,稅收之中屬於執政官的隻有極少一部分,但屬於自己的‘生意’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不過他看著那哨所,心想所想的卻是若是他們在古拉出了什麼意外,回來絕不能再走這條路。既然這些走私者通道皆在掌權者的控製之下,那麼他們再原路返回無疑於自投羅網。
好在這原本也在預計之內,他們早準備了預案了,現在看來之前的周全考量並非多此一舉,眼下便派上了用場。
方鴴再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潛在的危險之後才稍稍放鬆下來。他回過頭去,正好看到艦務官小姐也向這個方向看來,希爾薇德眼含著了然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
“那些人打算怎麼把我們帶進去?”走了一陣子,方鴴忽然問道。
“盜賊兄弟會手上把持著走私者通道,”經曆之前那番問答之後,白夜似乎顯得有點不在狀態,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我們隻要交錢就可以了,不過眼下這個時期特殊,他們一個人要收三千裡塞爾。”
“三千裡塞爾,”天藍怒道:“他們不如去搶!?”
方鴴其實也是如此心想的。
可他又轉念一想,這可不就是在搶麼,而且他們還不得不乖乖交錢。不過一想到自己這一行足足有十多個人,一下子就要交出去幾萬裡塞爾,方鴴一時間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不過他馬上把這筆賬算到了蘇長風頭上,畢竟他們是執行軍方的委托,這些任務之中的開銷不是理所當然應當報銷的麼?眼下聯係不上對方,但方鴴已經打定主意先斬後奏,要是蘇長風不給他報銷的話,那這事可沒完了。
與盜賊兄弟會的人一手交錢之後,他們便進入那條漆黑發黴的地下走道之中——起先四周還是一片天然的岩洞,但逐漸如砂夜所描述——四周的環境漸漸有了人工的痕跡,好像進入到了一片古舊的下水道係統之中一樣。
不過經年累歲的時光之後,這下麵不再有什麼堆積如山的垃圾與汙水,有機物早已化作了塵埃,地下沒什麼異味,隻不過彌漫著一股發黴的氣息。領頭人之人舉著火把走在前麵,眾人沙沙的腳步聲穿過黑暗,四通八達的下水道係統之中沒什麼危險,充其量不過有些成群結隊的凶暴鼠而已。
但這些變異生物其實連新人也能輕鬆應對,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更不是什麼威脅,小東西們似乎也從來者身上嗅出不好對付的味道,‘吱吱’叫著從黑暗之中逃離——隻把天藍與其他幾位女士嚇得臉色發白。
白夜這才悄聲告訴他們,這下水道之中其實也並不是全無危險,要是沒有人帶路的話,普通人可能會迷失在這片縱橫交錯的迷宮之中。
眾人於漆黑與安靜之中聆聽自己的心跳聲,幾乎失去了五感之後,似乎更能專注地回想起一些事情來,那些平日裡找不到的細節,也一一浮現在心間。“艾德,”黑暗之中,砂夜忽然開口道:“有一件事,一直忘了和你們說。”
方鴴微微一怔,側過頭去,隻在黑暗中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砂夜眼中正閃過一絲迷惑之色,像是在追憶什麼:“……說起來,你們還記得起那天我派人來找你們的事情麼?”
“哪一天?”
“就是你們第一次前往難民營的那一天晚上。”
方鴴點點頭,他當然記得。“怎麼了?”
砂夜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能不能回憶起那天來找你們的那個人,那個‘信使’是什麼樣子的?”
方鴴再一愣:“那不是你們的人麼?”
“……是,也不是……你還記不記得那之後難民營發生了什麼?”
方鴴沉吟了片刻:“你是說你們之中出現了叛徒的事情?”
砂夜輕輕頷首,“是的,那件事其實與我有一些關係,那些人其實比我們更早來到那個營地中,他們也在難民之中建立起了不小的威望。其實要不是我們的話,他們可能未必會倒向聖殿一邊,但他們一直認為是我們奪取了他們的位置……有時候,仇恨就是在誤解之中滋生的……”
方鴴並不認同這一點,答道:“如果他們為了這點小事也會背叛自己原本的信念的話,那麼他們遲早也會走上這條路,無非早晚而已。在我看來這件事與你們的關係並不大,而且若不是你們的話,難民們會被出賣得更徹底。”
砂夜搖了搖頭:“或許吧,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關於那些人……在我們派人來找你們的那天,事後我調查發現,我派來的人其實早就為對方所收買了,事實上他沒有執行我的指令。”
“等等,”方鴴忍不住問道:“也就是說,你派來找我們的那個人,其實並沒有來找我們?可我們確實遇上了那個信使,而且對方也並沒乾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我也確實在對方的帶領下遇上了你們,不是麼?”
“這正是問題所在,艾德。”
砂夜沉默了一陣子,才說道:“艾德,那天你遇上的那個信使,可能不是我們派來的人。”
“什麼?”
“我們事後調查過那個人,他確實不是我們原本派出的人,後者從頭到尾也沒見過你們,他那天根本就沒有去過灰鴞鎮。另一方麵,營地裡其他人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根本不知情,我問過每一個人,沒有人與之對得上號。”
“這意味著什麼……有人希望我們能與你們相見?在灰鴞鎮上除了我們,你們還有鴉爪聖殿的人之外,還存在著第四方?對方會是誰,對了,你有沒有問過受贖者的人?”
砂夜看著他,搖了搖頭:“我問過布萊克博先生,還有克威德,他們皆不知道這件事。”
“那除了受贖者之外,還有誰?”方鴴更加迷惑了,誰會希望七海旅團介入難民之事呢?對方懷著什麼樣的動機,希望看到七海旅團與鴉爪聖殿起衝突?
可對方怎麼肯定他們一定會同情難民,介入此事?而且七海旅團隻是一個小小的冒險團而已,如果對方真的是寄希望於漁翁得利,那麼所選擇的另一方體量也未免太小了一些。七海旅團雖然在事後的戰鬥之中是與聖殿表現得勢均力敵,可在那一切發生之前,誰又會猜得到呢?
不要說旁人,連他自己當時也沒考慮過這麼多。像是瑪爾蘭女神對於自己的支持,還有受贖者的投靠,要麼是深藏在他心中的秘密,要麼徹底是在預計之外的事情,對方怎麼可能計算到這些?
但隨即一個可能的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要做到這一切的人,除非是對他有徹底了解的人。這樣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並不是沒有,除了七海旅團的眾人之外,他的親人,舅舅與舅媽,蘇菲還有蘇長風以及軍方的人或許有這個可能性。
他首先排除了七海旅團內部的可能性,舅舅與舅媽顯然也不會參與這樣的事情,至於蘇菲,就更不可能的了——在背後玩陰謀詭計,那不是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至於軍方,軍方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絞儘腦汁也想不出這裡麵的可能性來,任何推理皆是建立在線索的前提之下的,但砂夜忽然提起的這件事,簡直像是沒頭沒尾地發生了一樣。
方鴴不由看向對方,問道:“你有什麼看法麼,砂夜小姐?”
但砂夜搖了搖頭:“我也隻是想問問你的看法而已,艾德,隻是沒想到看起來你也對此完全不知情。”
兩人低聲交流著,而前方也終於走到了這條通道的儘頭。
由於也得不出一個所以然的結論,所以他們也隻好默契地將這個話題放到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