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馬兒想來是一個很機敏的人,他立刻意識到七海旅團自伊斯塔尼亞以來的活動,背後肯定有軍方的影子。
因此以來,凱蘭奧北方那場離奇的演習也就解釋得通了。
他看了看那直播畫麵之上,正化為一束白光消失在廣場上的方鴴,當然也明白過來七海旅團這一次在北境的行動,其背後肯定也是有軍方在背書的。
隻是流浪的馬兒沉默了片刻,才問道:
“為什麼是我?”
但蘇長風看了看他,正要回答,這時一旁的工作人員忽然抬起頭來,用一種興奮的語氣喊道:
“來了!”
“收到信號了!”
“準備完畢——”
……
小空回頭遠遠地注視著那白光落下的方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來,雖然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但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仿佛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之情,正看著廣場的方向,用一種十分堅定的語氣開口道:
“艾德團長已經離開了——”
“接下來我們攔住那個人,掩護艾德團長他抵達最後的目的地!”
他的口氣,就仿佛他們要攔住的並不是一位龍騎士,隻是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無名小卒一樣。
但少年話音未落,一眾受贖者的身形已經從廢墟之中顯現出來,那些衣衫襤褸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之後的受贖者獵人們張弓搭箭,紛紛指向了廣場的方向。
少年舉起手來。
“放——!”
弓弦鬆開,羽矢在廣場之上落下一輪箭雨,不過箭矢尚未墜地,便已在半空之中炸開來。炸開的羽箭揚起一片片白霧,徐徐拉起了一道煙幕之牆。
可這無濟於事。
下一刻——
一道拉得長長的劍光從霧氣之中刺出,耀眼的光華映入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這一劍落在所有熟悉Basalt的人的眼中,他們都會明白這位月塵的首席選手已經動了真怒——而這挾怒而至的一劍才剛剛在眾人眼中綻放,死亡的鐮刀便橫掃而至。
一片血雨腥風之中,受贖者們正像是鐮刀斬過的麥秸一樣齊刷刷倒下了一片。
大多數人甚至至死之前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瞪大的眼睛之中還帶這一絲迷茫,似乎還沒明白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致命而美麗的劍華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繼續前進,直到擊中了一片斷牆殘垣,讓那裡的半座建築轟然一聲坍塌下去之後,才堪堪停下。
小空回過頭去,看著那一地殘缺不全的屍體,與屍體上正冒出的點點白光,似乎還不敢相信龍騎士的一擊之威竟強到了這個程度。
這一擊過後,受贖者不過零零落落剩下兩三個人而已。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煙霧之中正緩緩呈現出一個人影的輪廓,少年盯著那個方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輕輕丟下手中的長弓——然後用有些出了汗的手心,握住了自己的劍柄。
……
建築支離破碎的巨響正從身後傳來。
方鴴默默看了一眼那個方向,但也隻能看到升騰而起的煙塵而已。
他當然清楚留在那裡的其他人會怎麼樣,但到了這一刻,已經不是去考慮這些得失的時候。
他決不能辜負每一個人為自己所爭取的時間,班恩的背叛將弗洛爾之裔的人引至此,可終歸,他們還是抵達了這個地方。
方鴴胸口像是沉甸甸壓著什麼東西,鴉爪聖殿,弗洛爾之裔還有超競技聯盟所欠的每一筆賬,都會在接下來一一償還。
可是那些已經失去了的東西,還能回到這個世界上麼?
絲卡佩小姐他們的選召者資格……
北境流離失所的難民們……
考林—伊休裡安日複一日惡化的局勢……
步步逼近的禍星之災,與黑暗信徒們的陰謀……
還有眼下迫在眉睫的,籠罩於整個北境之上的陰雲……
以及,那位在他麵前消逝的母親。
他隻能在內心之中希望對方還有複活的機會,可那位母親的選擇是那樣的決然,他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他一步步走向前方,抬起頭,星與月議會已近在眼前,那高聳的觀星之塔,像是一位巍峨的絕人,正用凝然不動的目光,注視著這片土地。
然後他看清了站在高塔之前的那些人,以及穿著弗洛爾之裔各大公會戰袍的精英成員們麵前所站立著的一道灰色的影子。
灰色的鬥篷,灰色的戰袍,與灰色的長戟,方鴴一眼就認出了麵前這個正用淡淡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人的身份——灰臨,暗影之年的雙子星。
他當然能認得出對方,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名氣,而且同時也是因為對方還是他喜歡的選召者之一。
也是他的仇人之一,銀之翳的秦執的死對頭。
那是他曾經所追逐過的名字,灰臨這個ID可能不如那些第一線頂尖的明星選手來得響亮,對方不具有龍騎士的資格,更離十王那樣的存在遙遠無比。
可他曾經是正直與勇敢的代名詞,也是中生代選召者之中,少有的,仍舊堅持自我的人。在聖約山一戰之中,隻有他選擇了站在弱勢的一方。
雖然在那件事之後,他為月塵雪藏了好長一段時間,但至少這個名字,卻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方鴴緩緩走了上去,看著高塔之下的每一個人,除了弗洛爾之裔的人外,還有星與月議會的術士們。
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等待著他來到這個地方,弗洛爾之裔永遠會布置最後的後手,方鴴一項熟知這一點。
而在所有人身後,他看到了班恩,那個年輕人目光閃爍,不敢與他對視。
但方鴴甚至看都沒有多看對方一眼,他隻將目光投向站在所有人中央的灰臨,如果可以的話,他不願意選擇與對方為敵。
方鴴停了下來,抬起頭來,向著自己不遠處的那個人開口道:“灰臨大神,在我成為選召之前,是你與其他許多人給我勇氣,讓我來到這個地方。”
“但我眼下所看到的一切,卻與我期望之中的大為不同,”他仿佛對於灰臨身後的一眾弗洛爾之裔的精英成員視而不見一般,也忘記了後麵還有一個Basalt隨時會抵達,隻靜靜地開口道:“北境所發生的一切,我相信任何良知尚存的人都看在眼中,或許一些人另有借口來脫開罪責,可真正的正義與良善總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與質疑——”
“當然,我們更寧願相信事實與真相,所以今天我帶來了那個答案,想要向世人證明一些事情。或許你們認為我觸犯了王國的法律,但我想考林—伊休裡安至少還容得下一個給人以自證清白的機會。”
方鴴停了停,才再一次開口道:“灰臨大神,所以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開一條道路,讓我前往那高塔之中,去證明事實的真相麼?”
灰臨默默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在從奧述返回之前,他還從未聽說過第三賽區之中出了個這樣的一個新人。
他的確是從方鴴身上看到了一些過去自己的影子,但他向來是一個謹慎的人,他並不太了解對方,也不清楚眼下北境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同盟的任務與指令,他是必須遵守的,他是公會的選召者,就須得服從於超競技聯盟的安排與調遣。
他雖然有些好奇於對方所說的一切,可眼下也沒有時間去證明,因此隻能默默地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我得到的命令,是禁止任何人進入這個地方。”
方鴴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但並未顯露出什麼失望之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那倒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隻點了點頭道:“我可以理解,灰臨大神。但我不希望與你起衝突,接下來,我會進入這個地方。”
灰臨身後有人發出一聲嗤笑,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你想不與我們起衝突,就不與我們起衝突了麼,但事實恐怕正好相反,作為王國的通緝犯,我們還得將你帶回戈藍德去。”
灰臨回頭看了一眼,那人立刻噤聲。
但方鴴甚至看都沒看那個方向,他的目光隻移向高塔的另一側,在那個方向一片起伏的屋頂之上,他終於看到了拿到曼妙的身影。
希爾薇德在看到自己的船長大人出現的那一刻,就忍不住輕輕鬆了一口氣,她正舉起手來,托起手心之中的妖精小姐,眨了眨眼睛說道:
“塔塔小姐,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妖精小姐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帶著一絲少有的認真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