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設計其實放在那個時代,已經十分成熟。
而事實上對於方鴴來說,組裝這一台魔導爐自然遠比不上構造α水晶那麼熟練,他也隻是在樹海空間之中複現過一次而已,但磕磕巴巴的組裝本身並無改於這台魔導爐本身的價值。
他一點點將塔式魔導爐拆開,更改其中的回路,構築柵網,增加設計圖上所沒有的那一部分,將每一個零件塑造成形,然後組裝上去。
最後所完成的無屬性魔導爐每一個部分都功能明確,不需要解說,弗裡斯頓也能看得明白其原理。
畢竟無屬性魔導爐本身並不複雜,它原本所欠缺的也隻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而已。
但那一部分。
而今已有答案。
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刻鐘,方鴴便已將輕輕那台塔式魔導爐推至這位會長麵前,抬起頭來,輕輕開口道:“這正是塔式魔導爐的真正方向,帝國想要尋找的東西。”
外圍不少高階煉金術士正分開人群想要擠進來,一睹其容。
大廳外傳來一陣騷動,不可思議的竊竊私語正在掠過人群,大煉金術士來了,阿瑪施特大煉金術士在外麵。人們低聲驚呼著,人群自動分開成一條小徑,外麵的人正在匆匆走進來。
而方鴴看著麵前的工匠會長,再次開口:“隻是這個答案多少有些南轅北轍……”
“什麼意思?”看著這個少年,弗裡斯頓頭一次產生了困惑的神情。
“艾德在乾什麼?”
木藍急得快要跳起來了,她下意識看向團裡的兩位領隊,卻發現冥正擋在所有人麵前。“艾德和我說過了,”這位構裝女王道,“這隻是他和帝國人之間的事情,如果他的答案準確無誤,你們沒有必要去阻止他。”
她看向靈魂指紋。
靈魂指紋艱難地點點頭,“我看不太明白,但艾德交出的東西應該比其他人完成度要高得多……就算他對那位會長大人有些不太禮貌,但帝國方麵應當不至於剝奪他的成績。”
她十分困惑地說道:“艾德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那麼和那位會長說話?”
“我也不知道。”
冥搖搖頭。
木藍看著這位構裝女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方鴴向觀眾席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僅僅隻看到了冥,也看到了那個方向艦務官小姐,希爾薇德的目光仍舊明亮,遙遙向他輕輕頷首,隻是眼神中略微有一絲擔憂。
方鴴心下愧疚,但並沒說太多,甚至也沒回答弗裡斯頓的提問,隻轉過身去。此刻人群正騷動起來,在人牆齊齊左右分開之後,一群人擁簇著那位大煉金術士出現在了那個方向。
阿瑪施特步入大廳,其矍鑠的目光第一時間便鎖定了弗裡斯頓麵前的那台塔式魔導爐,開口問道:
“這就是它真正的樣子?”
“弗裡斯頓,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他又看向方鴴。
但方鴴充耳不聞,他早已見過這位大煉金術士,也絲毫不以對方崇高的身份而在心中產生任何漣漪,他隻記得起帝國人的固執己見與傲慢,他那時所見的煉金術聖地也不過如此。
他隻看著那位會長大人,仿佛整個大廳之中隻剩下對方而已,一如在那高塔之中。在對方的注視之下,方鴴從工作台上拿起一塊塔卡-科卡巴的星水晶。
蜥人又將之稱之為眾星碎片,起先他與工作人員交流之時,就讓對方一並拿來了這件材料,這種水晶其實並不是什麼罕見礦物,何況在聖王之選上,奧述人往往會提供一些珍貴的庫藏。
弗裡斯頓看到那枚水晶時眉毛一跳。
作為靈魂學派的創始人,他自然明白那是什麼,沒有什麼比一枚星水晶更好成為靈魂的容器,許多魔導士甚至將這種水晶稱之為靈魂石。
事實上此刻羅芬也正拿著這麼一枚水晶,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隻有這個年輕人仍未停下手上的工作,直到他無意間抬起頭,向方鴴的方向投去一瞥。
而這一瞥,便讓他再無法移開目光。
方鴴將一縷光芒置入那水晶之中。
水晶之中仿佛星輝初生,綻放出無比美麗的光華,那蒼翠的光如同星辰一般耀眼,它在其中構築出智慧、記憶與認知最原本的形態。
那雖然隻是一個雛形,但弗裡斯頓心中已經揚起波濤,那是塑造靈魂的方法,他自然再清楚不過,因為那本身就是他的一身本事,但是是誰教給對方的?
“你……”
弗裡斯頓想要開口,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大廳之中更是一片死寂,煉金術士們麵麵相覷,他們大致看得出來是這應當是靈魂學派的東西,但對方不是已經選擇了塔式魔導爐這個題目麼?
雖然聖王之選的曆史上從來沒說過不可以同時完成兩個題目,但絕大多數人不會乾這麼毫無意義的事情,何況靈魂學派即便是在帝國煉金術士內部也並不是那麼受人認可的路線。
有些人甚至認為這位龍之煉金術士這麼乾或許隻是在炫技,或者說是在討好這位工匠會長,世人皆知這位會長大人對於靈魂學派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看法與觀點。
不過方鴴倒是清楚,並不僅僅是看法與觀點這麼簡單,而是自己麵前的此人正是靈魂學派的創世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算得上是對方的學生。
但他並不是在祈求對方讚許,事實上周圍的人從弗裡斯頓麵上變幻的神色也看得出這一點,那位會長先生臉上竟然出現了震驚的神態,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
但在場大多數人都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中要麼是不了解靈魂學派,要麼便是了解得不那麼深入,他們有些人或許認得出那是星水晶,但絕大部分人甚至連方鴴在水晶之中乾了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要是有精於此道的魔導士在此,說不定反而能說個大概。
在整個聖王之廳內,其實也隻有兩個人看懂了這一幕。
一個是弗裡斯頓。
另一個則是完全怔在那裡的羅芬。
而在聖王之廳外,在觀看著這場比賽實時直播的人中,還有一人也看明白——在那虛浮的光幕之前,被世人稱之為灰之王的那個青年正一臉淡然地看著這一幕,輕輕揚起眉毛。
而大廳之中,有人看不懂這一幕,但卻看明白了發生了什麼。那個一直隱藏在人群背後的人,目光在方鴴與弗裡斯頓之間遊弋不定,然後一轉身狂奔出了大廳——
方鴴手上的水晶中,光正在一點點熄滅,最後化為一片黑暗。
漆黑如墨的水晶停在他的手心中。
他曾經見過這枚水晶。
在妮妮誕生的那一刻。
弗裡斯頓看著那枚水晶,眉毛先緊緊皺成一團,甚至無法鬆開。這位會長大人的臉甚至都有些扭曲,他緊咬著牙關,腮幫子微微鼓起,額頭上甚至綻起一條條青筋:
“這……不可能!”
“這是……”
“這……”
方鴴答道:“這是星輝熄滅之後的世界,令靈魂駐留於此的本質,與影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他早就得出了答案,其實不過是借我之口,告訴另一個你而已。”
他一字一頓:“會長先生。”
那是在高塔之中他所見過的一切,那位天才讓他看到的答案。
他終於想到了如何複現的辦法,並下定決心,在這場比賽上將其展露。仿佛是跨越了歲月與時光的壁障,兩個同樣的靈魂在麵對麵的質問,那條道路真的的通向正確的答案麼?
“會長先生,”方鴴道,“我已經證明了,那條路是走不通的。”
弗裡斯頓欲言又止,他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竟然後退了幾步。
但周圍看不懂的人中已有人厲聲斥問道:“大煉金術士阿瑪施特先生正在向你問話,年輕人,你充耳不聞麼?就算你在煉金術上具有再傑出的天賦,但豈能不具備基本的禮儀,就算你走到這裡,聖王之廳也可以剝奪你的資格!”
方鴴這才回過頭去。
他也不再言語,也不需要言語,他不清楚帝國人會作何反應,是改弦更張,還是令他低頭呢?
不過所幸,他都已經作好了準備。
他回頭看清了嗬斥自己的那人,其實不過是看清了站在那裡的大煉金術士阿瑪施特,那個年邁的老人,至於對方身邊站著的那些人,他都一一無視了。
曆史上總會有那些聲厲色茬的跳梁小醜,但煉金術的長河之中沒有他們分毫的位置。倒是這位老人會在奧述人的曆史上留下深刻的一筆,對方究竟是如何看到這一切的改變呢?
阿瑪施特正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他,一言不發。
而又有一群人衝進了大廳之中,那是一批渾身上下披著嚴嚴實實甲胄的騎士與近衛,一個人走在他們前麵,分開人群向方鴴一指,厲聲道:
“就是他,在聖王之廳的大賽之上使用禁忌的煉金術,”那個年輕人用尖銳的聲音向衛兵們下令道:“有理由懷疑他與黑暗生靈有染,抓住他!”
禁忌之術。
方鴴看向一側的弗裡斯頓,心中竟然沒有太多驚訝,竟然還是這個理由。
他忽然之間想起了彌雅小姐與自己講過的,聖約山的故事。
但弗裡斯頓臉上卻露出驚怒的神色,他正看向那個年輕人,“混蛋,你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聖王之廳的大賽上有沒有禁術我還不清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的話多少讓方鴴一怔,他原本還以為這正是這位會長的意思,但現在想來確實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些衛兵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阿瑪施特,但那位大煉金術士也是皺著眉頭一副沉思的模樣。
弗裡斯頓怒發衝冠,向衛兵一揮手道:“這裡是工匠協會,你們給我滾出去!”
可那年輕人不慌不忙,從袖中拿出一紙喻令:“這是陛下的手令,弗裡斯頓會長,陛下早就洞明一切,銀盔騎士聽令——將他拿下!”
“陛下?”
弗裡斯頓一陣,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他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七魔導士家族?”
而這一刻,一旁的大煉金術士阿瑪施特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弗裡斯頓會長,剛才他所使用的煉金術的確非我們尋常所見,我可否檢查那枚水晶,看看裡麵究竟是什麼成分?”
弗裡斯頓的聲音一滯。
“把水晶給我,”他回頭看向方鴴,低聲道:“我送你離開這個地方。”
但方鴴握著那水晶,對他搖了搖頭。
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得到帝國的態度,雖然這位會長先生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他其實已經從那些銀盔騎士的出現之中得到了答案。
若他無名無分地離開這個地方,那麼他在這場大賽上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帝國人聲稱他與邪教徒有染,他豈能自己坐實了這個汙蔑?
方鴴看向一旁的冥女士,。
冥果然正分開人群,走上前來,隻是這位女士看向方鴴的目光都像要冒火了一樣——所以,這—就—是—你—所—說—的—技—術—分—歧?
這位構裝女王好歹沒咬碎一口牙,忍住了走上前來給方鴴邦邦兩拳的衝動。
她隻是來到人群之前,先攔住了那些帝國騎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