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黃玉不是市麵上普通的魔法水晶,它大約是原生晶石的一類,土和風元素占據最大比例,與它類似的還有烈焰魔石和君王之淚。
它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貴。
這樣一來,‘自然饋贈’那邊想必也是一樣的原因,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用精靈們送他的枯死的樹心試了一下,果不其然,這一次他得到了一類妖精的設計圖:
‘蛇之瞳’
這類設計算是發條妖精的衍生產物,不過它們獲得了一個名為翠之影的能力,這讓它們直接獲得了一個遊俠的職業能力:穿林而行。
方鴴簡直都無語,這魔法和魔導技藝相結合的方式,像極了精靈學派的手段,也隻有那些和妖精們打成一片的工匠會乾這樣的事情了。
不過考慮到這是艾梅雅給他的靈感,那位森林女士是精靈與妖精們共同的女神,一切也就理所當然了。
這類原始發條妖精的衍生型非常厲害,發條妖精是最害怕在狹窄環境之中飛行的,尤其是密林,有這個能力就意味著它可以完全把工匠解放出來了。
而且它上麵還可以改造其他東西,比如火巨靈——可以隱藏在森林之中的火巨靈,你怕不怕?這樣一來方鴴都不敢想自己在森林環境之中作戰有多得心應手。
不過他手上也就隻有這兩樣原材料可以生效了,底倉裡還有一些關鍵材料,但那些是要用在刀刃上的,魔力回收裝置和造艦計劃才開了一個頭。
‘蛇之瞳’使用的枯樹心的素材,被係統標記為‘灰枝’,方鴴初看到這個還高興了一下,難道是死疫的產物?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將從聖休安取來的樣本比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根本用不上。
不過這樣一來就有點麻煩了,他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的素材,問塔塔小姐和崔希絲也沒得到肯定的答複,於是才剛剛興奮起來的心又冷了下去。
還是老老實實攢古君守衛吧。
一邊治療希爾薇德,一邊在煉金術實驗和艦長之間兩點一線來回,日常忙碌的工作幾乎占去了方鴴所有時間。
他幾乎沒什麼閒暇去顧及彆的,空海上原本枯燥的航行也度過得飛快,幾乎轉眼之間,大半個月時間就已經過去,七海旅人號已經離開灰鯨外海,進入到了銀之海之中。
風元素層的顏色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倒不是因為這裡的風元素摻雜著什麼雜質,而是因為洋流的變化改變了光線的折射率,讓雲層呈現出一層銀色的光暈。
銀之海也由此而得名。
大約一周之後,他們駛入了一片島鏈之中。
銀鏈群島——
這裡是聖休安—銀風港航線的中點,毗鄰巨樹之丘外海,是艾塔黎亞的四大外海之一——方鴴曾在大陸聯賽上遇上過一支來自於銀鏈島工匠協會的隊伍,那正是銀海賽區的代表團。
銀鏈島工匠協會就位於這片群島之上,不過位於銀鏈島主島,那是一座麵積不下於芬裡斯島的大島,島上有三座城鎮一座港口,生活在上麵的人口不下二十萬。
而如果算上整個銀之海賽區,包括銀鏈群島在內的一百四十多座島嶼,這裡的常住人口是一百二十多萬,島嶼群上分布著大大小小四個工匠協會。
不過這裡的工匠派係主要來源於巨樹之丘,受白樹學會影響更重,算是精靈學派的一個支係。
七海旅人號直接抵達了銀嶼島——在銀鏈群島之中屬於相當不起眼的一座,軍方在上麵有一處碼頭,並且同意將碼頭上的造船廠租借給他們使用。
不過他們抵達那裡時,軍方的艦隊早已離開多時,隻是港口仍在戒嚴之中,方鴴明白這是星門港方麵有意安排,是為了讓更少的人看到七海旅人號泊駐。
兩天後他們會在這裡乘班船前往巨樹之丘,不過班船抵達還需要時間,於是眾人先下船來在銀嶼島上暫留,而這還是近一個月以來他們頭一次踏上陸地。
船上的其他人倒是習慣了,不過三位精靈客人們顯然有些不太適應,精靈少女還好,兩個精靈衛士幾乎有些東倒西歪,兩人羞愧難當,乾脆躲到一旁休整去了。
巨樹之丘蔓延的死疫亦影響到了銀鏈群島,不過軍方在島上管理得十分嚴格,銀嶼島的情況算是比較好的,二森林之中時常仍能見到星星點點的銀斑——
軍方讓港口的工人砍下這些罹患怪病的樹木,不過收效不大,新的傳染源總會出現,第二賽區至今還沒弄明白‘死疫’究竟是依靠什麼途徑傳播的。
或許是以太?
“並不是,”蓮聽了方鴴的猜想搖了搖頭,“工匠協會早就調查過了,以太網脈是純淨的,並沒有什麼雜質,如果是以太,我們早就可以切斷源頭了。”
她將手放在那些枯灰的麥穗上,麥穗就像是晶塵一樣在少女手上隨風逝去了。
放眼望去,眼前的麥地一片枯萎,就像是在麥海上鍍了一層銀一樣,風一吹,卷起一片銀灰,遠處軍方的人正將一摞摞麥子放倒,收集在一起銷毀。
同樣的情況在巨樹之丘四下蔓延,糧食歉收,造成饑荒,她濃濃地蹙著眉頭,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真的是女神大人降下懲罰麼?
可最先承受這一切永遠是那些生活在最下層的人,貴族們可以享用從彆處運來的糧食,災難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生活成本變高了一些而已,根本不痛不癢。
方鴴嘴唇有些發乾,他也沒想到情況會嚴重成這個樣子,據說銀嶼島還算是輕的,主大陸上的‘死疫’要比這嚴重得多,甚至出了銀風港,就能看到一片連著一片的‘灰地’。
他在七海旅人號誇下海口,但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發怵,這就是凋亡之凋亡麼,一位神明逝去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如此之大的影響?
在娜爾蘇妠那時,他還遠沒如此明顯的感受。
但據說七海之上的風暴已經完全平息,他們從聖休安一路抵達銀鏈島,也沒遇上過哪怕一次大浪的天氣,這並不是好事,空海的法則是恒定的——
當風暴再一次卷起的時候,將帶來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隻能寄希望新的風暴神職能儘快誕生。
“我們會解決這一切的。”
方鴴低聲說。
精靈公主回過頭去,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才想起艾梅雅和羅曼女士曾在此人身上落下目光——或許對方真的可以也不一定,她這些日子以來心中總算升起一絲希望。
但心中還是有些還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將這個消息傳回精靈廷,她很清楚自己的父王不僅僅是因為這場災難在謀劃什麼,他真希望看到‘死疫’平息麼?
或者說,以這樣的方式平息。
他們在鄉野之間考察了一番,其間精靈少女在島上施展了一番德魯伊的聖術,“它可以緩解死疫的症狀,但並不能根除。”
她向方鴴解釋。
方鴴這才明白,精靈廷已經向巨樹之丘四處派出了許多德魯伊,但仍舊杯水車薪,糧食的產量仍在降低,樹木也在大片大片的枯萎。
不過她的行為並非徒勞,總算挽回了島上的一些損失,島上的居民對這位外來的‘聖女小姐’感恩戴德,不過蓮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也隻能幫他們這麼多了。”
蓮幽幽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了過多力量,她顯得神色黯淡,有些疲倦,“這些本應是我作為公主的職責,我應該守護他們每一個人,守護聖樹——”
“縱使沒有儘到義務,不也應當由我們這些獨角獸看護的少女來承擔怒火?精靈上層明明享有的尊崇的地位,人們寄予我們身上的殊榮來自於我們的責任,可負有責任的人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是他們為此而付出代價……”
“為什麼?”
方鴴看著這位少女有些呆,哪有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秩序並不是由公義維係的,而是秩序本身,力量弱小的人需要托庇於正常運作的社會,而投機取巧者則從中攫取權力。
他沒想到這位精靈公主竟比自己還天真,也不知道她受的是什麼教育?
但每個人對於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看法,他並未開口多說什麼。
不過他們從島上的居民打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傳聞,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竟然都認識格雷斯托——傳說中的‘藍胡子’海盜,凱瑟琳的父親。
原來這裡就是藍胡子的出生地,但並不是他的故鄉,凱瑟琳的祖母昔日隨船團抵達這裡,在這裡生下她的父親——既‘藍胡子’格雷斯托·基維爾。
但商人的船隊通常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於是凱瑟琳的祖母和幾個仆人一起被留在這裡照顧幼嬰,‘藍胡子’格雷斯托·基維爾在這裡生活了七年;
隨後不久,他加入了其父的武裝船團,一次機緣巧合之下登上了銀海的霸主之島,憑借著這樣一段經曆,他很快崛起為這片海上的傳奇海盜。
‘藍胡子’冷酷殘忍,但卻念及舊情,他一直將銀鏈群島當作自己出身之地,很少會對這裡發動襲掠,甚至一度成為這片海域的保護者。
因此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這座島上的人自然都會記得這段曆史。
蓮對此有點不以為然,以她的身份是看不起那些海盜的,再說他們對自己人再好,對外人的傷害也不會減弱半點。
不過區區二十年後,曆史就再一次重演,‘藍胡子’將自己的女兒丟在這座島上,可惜他對那個女兒並不太在意,竟導致他派的人背叛他,將那個女人賣給了他的仇家。
“你們見過凱瑟琳小姐嗎?”
島上的人竟問起凱瑟琳的事。
方鴴有點奇怪,按說凱瑟琳離開這座島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她才不過五歲,島上的人就算對這件事有印象,也應當不會問起她才是。
“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認識她?”他不由有些好奇地問。
“你們身上的徽記,是她手下的私掠海盜的。”島民們七嘴八舌地道。
方鴴看了看自己領口的彆針,那東西是凱瑟琳給他的信物,眼下兩界通訊並未恢複,如果要傳信的話,也隻有靠信物才能驗證真偽。
他拿起那彆針,沒想到這是私掠海盜的東西,這女海盜頭子心還真大。
他不由問道:“你們認識她?”
島民們點點頭,原來凱瑟琳失蹤之後,‘藍胡子’雖不在意一個女兒,但卻在意自己的麵子,他派出手下到這裡來搜尋叛徒,連帶著島上的住民也受到遷怒。
後來凱瑟琳加入考林—伊休裡安海軍,帶領私掠海盜重回銀之海,她第一個擊敗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從‘藍胡子’手上奪回了銀鏈島的所有權。
從那之後,她就成為這片海域名義上的主人,與保護者,凱瑟琳說自己在銀鏈群島有一些威望,連商忘憂也認同這一點,看來果然並非虛言。
不過說來奇妙,父女兩代皆成為海盜,卻又反目成仇,又先後皆成為這片海域的主人與保護者,也不知道島上的這些人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凱瑟琳小姐上一次離開已經是一年之前,”島民們道,“她應當是去尋找霸主之證了,後來我們聽說她與血鯊海盜起了衝突,那之後就再無音訊,大家其實都有些擔憂。”
“你們很尊敬她?”
方鴴意外地道。
海盜的保護者,其實說白了就和收保護費的黑幫差不多,他們雖然不會劫掠陸地,但至少島上的人也要拿出同等的收成才行,海盜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
眼下銀嶼島看著一切正常,又有軍方的人駐紮,按說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他們不應當會懷念一位海盜頭子才對——無論個頭子是‘藍胡子’,還是凱瑟琳。
“沒什麼,”島民們搖了搖頭,“隻是凱瑟琳小姐對大家都很親切,她也沒找過我們什麼麻煩,還幫我們打退過幾次外來的海盜。”
他們道:“其實在她落難的那些年,我們根本沒幫上她什麼,‘藍胡子’的女兒而已——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固然有些害怕,但巴不得那家夥的女兒多吃一些虧。”
“可她以德報怨,讓我們所有人都覺得對她有所虧欠,”人們竊竊私語,有幾個膽大的大約是覺得方鴴一行人比較和氣,主動開口道。
“她是我們銀嶼島的女兒,大家自然擔憂她。”
方鴴和蓮互相看了看,沒想到凱瑟琳還有這麼一段經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女海盜沒一句真心話,要不是她的確幫了他們不少忙,他還真不願意和一個自私自利的海盜合作。
空海上的海盜可不是故事之中那些浪漫的概念,他們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了無辜者的血,縱使是凱瑟琳,多半也不例外,她自己也曾如此說過。
不過那些傳聞大多也就到此為止了,雖然方鴴有些奇怪為什麼連島上的人,也知道她在尋找霸主之證,按說凱瑟琳已經是銀海的主人,她擊敗了自己的父親,威名赫赫——
她究竟在追求什麼?
隻是島上沒有人可以解答他這個問題,班船在第二天抵達,他們也不得不與羅昊、巴金斯與女仆小姐告彆離開,因為七海旅人號要暫時留在這裡,與凱瑟琳與二團的人會合。
船上要留下看守的人手,塔塔小姐自然不能離開,水手長和羅昊自告奮勇留下,而希爾薇德則讓謝絲塔留下照顧彌雅,隻是後者不太領情:
“艾德,我可不需要人幫助,我還沒虛弱到那個地步。”
“但彌雅小姐,你又不會做飯。”
方鴴無奈道,至於羅昊和水手長做的飯嘛——隻能說外觀上尚能入目,但也僅此而已了。
船上的餐飲其實一直是天藍、謝絲塔在負責的,至於艾緹拉小姐還在的時候,偶爾也會來搭一把手,妲利爾擅長烤肉,但並不會其他。
彌雅早有所料:“那我和你一起去,如何?”
“彌雅小姐,”方鴴歎了口氣,“雖然我們自從離開帝國以來就一直掩蓋行蹤,但至少有人在聖休安見過我們,現在全宇宙都在找你,目前還不清楚巨樹之丘是什麼狀況……”
“嗯。”
彌雅輕輕嗯了一聲,也聽不出是生氣還是允諾。
方鴴也隻好由她去,好在二團抵達之後——羅昊和其他人也會趕來和大部隊會合,那是他們就可以歸隊了。
而後,七海旅人號會在城市之間的主要航線之外巡弋,但並不會離他們太遠,以備隨時可以支援。
雙方互道珍重,然後告彆,登上班船——軍方並沒有在這條船上布置什麼手腳,因此他們每個人都得裝作是普通乘客,幸好意外的是——崔希絲在偽裝上很有一手,在夜鶯小姐在一旁幫助下,每個人都換了一個新身份;
帕帕拉爾人——自然是帕帕莫女士,沒辦法,他的特征太顯眼了,又是桑夏克本地人,太容易被人認出來。
而雖然帕帕莫女士曾經出現過一次,但那已經很久之前的事了,估計收集情報的人也不會當回事。
其他人則各自領了什麼,方鴴化妝成一個魔導士,還裝模作樣拿了一隻魔導杖,身後跟著一尊高大的——魔像,其實是古君近衛加了一層外殼。
外殼下麵還附加裝了一個殲滅者構裝,以防方鴴可以施展一些假裝的‘法術’,總而言之,這魔像在魔法免疫這方麵是幾乎不遜色於原版了。
希爾薇德則偽裝成一個商人千金,魔導士大人的女眷,她掛了一張麵紗,不然她本來的麵容實在太過引人注目了。
其他人則是這位魔導士大人的跟班——護衛,或者仆人,以及可愛的老媽子——帕帕莫女士,帕克對此頗為非議,但被否決了。
“另外我最近總覺得自己荷包裡的錢變少了,”她一邊抱怨一邊翻看自己的兜裡,“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方鴴趕忙把目光移向一旁,謹防看到在愛麗莎肩頭上的方妮妮。
而小丫頭正得意得翹尾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