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想到堂堂羽國之主會辭職不乾了嘛!辭職就算了還跑到中原來搞事,這誰想得到呀。
“唉……雖然說你確實更加符合……但我有點了解默蒼離的心情了。”
成功之前是失敗,但其實之後也是。
默蒼離在十年前就察覺到了這個可能,也許更早。他所堅持的原則,到了極致,就會變成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所以他想死,但竹桃給他的心中埋下了動搖的種子,他才會願意收下、並嘗試竹桃給出的最後一種治療方案。
“我也有些了解……師尊為何會對你另眼相看。”雁王很清楚她說的是什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動搖一切的根本,哈,多麼諷刺。”
諷刺,也不知是對誰來說。
從前竹桃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引導,是謊言,而在那些虛虛實實之中,有一句話是很突兀的。
那時候她正在努力用俗爛的話本刺激眼淚的分泌,一邊收集一邊說的那句話。
‘如果哪天我給你毒死了,你在奈何橋上等等我唄。’
在知道了竹桃滿嘴反話之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可以拆解成另一種表達。
——如果哪天我死了,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的。
俗稱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她擔憂著自己的身後事,選擇的目標也源自於此。
活著的時候,她能自己處理,但如果死了,從她屍身上擴散開的毒素誰來處理?
從默蒼離對她做出的選擇不難看出,她性命的價值與旁人不同。默蒼離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以萬計數的人命,卻對她例外,足以證明她死後會造成的威脅,遠超過數萬、十數萬甚至數十萬。
或許還要更多,多到連默蒼離也無法承擔。
“也不能這樣說,大千世界,沒有誰是全知全能的。”竹桃對此非常看得開,“在情報不全的情況下,很難得出正確的結論,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是默蒼離,也是非常注重情報的,有時候甚至會主動做出殘酷的選擇,隻為了得到更加確定的評估標準。
“就像這海境,鯤帝、鮫人、寶軀、波臣,身份地位的不同,造成了他們各自的思想都有其局限性,甚至整個海境,鱗族也受限於海境的認知,墨家也是一樣,默蒼離也是一樣。”
雁王:“你似乎對墨家很有意見。”
每次提起墨家,竹桃的態度並沒有刻意隱藏。
“如果墨家的均衡與平等真正實現,那麼國家不再需要帝王,任何組織也不需要首領,太過狂妄了,把手伸進彆人的口袋,和把手伸進彆人的腦袋,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有什麼好高高在上的呢?默蒼離已經是謙遜的例外,但他是墨家钜子,缺少了這份狂妄與傲慢,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雁王:“非常有趣的想法。”
上官鴻信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那是從不完整的線索中,隱約顯露出的模糊方向。
“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是無主見的人,以為是自己的想法,其實不是,以為是自己的信念,其實也不是,他們隻是被少數人引導著方向而不自知,讓子民或者信徒幸福或不幸,隻不過是掌握權力者做出的選擇罷了,墨家想要成為做決定的人,這已經將他們與其它人做出了區彆,還要自欺欺人的堅持著平等的理念,太矛盾了,太極端了,在這點上,或許墨家九算比钜子活得更明白些。”
“哈……”雁王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但他……還能後悔嗎?不能了。”
“Emmm……”竹桃眯起了眼睛:“你在說誰?”
雁王沒搭理她。
他更喜歡一個人思考,但問題是現在軀體麻痹,沒辦法跑路,隻能原地自閉。
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問——默蒼離沒打算收你為徒嗎?
因為上官鴻信不得不承認,竹桃某一部分的思維模式,實在是與默蒼離想要的太過契合了。
但他終究沒有問出口,就好像默蒼離也從未產生過收竹桃為徒的念頭。
正是因為太過契合了,才會更直觀的發現‘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甚至……默蒼離試圖改變她。
剛才那種隱隱約約的指向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並且指向了一個十分匪夷所思的結果。
那不像是默蒼離會做出的事情,但在竹桃身上,已經有足夠多的例外。
默蒼離將雁王推薦給竹桃,用他作為交換,將他當做補償。但默蒼離如果真的試圖改變她的話,這個局還尚未完全。
甚至這可能不光是針對竹桃一個人的布局。
屬於默蒼離的,未完成的布局,雁王曾經也見過一個。
策天鳳曾經想殺他,但在嘗試了僅僅一次之後,便戛然而止了。
沒有後續,沒有備選方案,策天鳳從未在未達成目標之前放棄,但是他放棄了,離開了羽國。
所以這不是針對一個人的布局。
反過來,對他也是。
策天鳳認為竹桃可以改變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