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逃走的方向,並不是向著皇城方向的那一邊。這也是鰭鱗會在得到消息後,對於抓捕有八成自信的來源。
反過來說,身為鯤帝的北冥異感受就沒有那麼好了。
在好不容易擺脫了紊劫刀之後,他終於追上了竹桃和那名鬼途眾,或者說,是那兩個人在等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年輕的鯤帝快要維持不住虛假的麵具了,在真正經曆人生的毒打時,缺少長輩嗬護的魚苗問出了十分天真的問題,“為什麼不回王城的方向?”
在竹桃充滿關愛的視線下,北冥異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連番的意料之外動搖了他長這麼大以來賴以判斷的基準,這導致他在麵對竹桃的時候,失去了一切經驗與優勢,天真的像一條剛出生的幼魚。
這讓北冥異懊惱極了,但卻毫無辦法。所以最終隻會呈現出氣鼓鼓的,小朋友發脾氣似的表現。
“鯤帝的原型難道是魨類嗎?”
竹桃好想戳一下魚苗的臉,看上去整個都鼓起來了呢。
她將接下來的劇本也交給了北冥異,後者在看清那上麵的內容之後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我可是鯤帝!”
他的抗議被徹底無視了,竹桃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突兀的冒出一句評價。
“接下來的劇本,我不太確定你演起來感情是不是能夠到位……”
她的話音未落,身後的鬼途殺手便突然出手,按住了可憐的年輕鯤帝,踩著屁股,反折手臂,拗住脖頸,掰開下巴。
竹桃在袖袋中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摸出來一個隻有指節大小的迷你藥瓶。
瓶子並不透光,蓋子上連著滴管,扭出來的時候,能夠看見橙黃色油質的內容物。
北冥異大驚失色,他聽說過閻王鬼途的手段,讓人成癮的毒物是沾上便逃不掉的惡魔。
可他怎樣掙紮,都躲不過身後人的鉗製,隻能眼睜睜看著竹桃往他嘴裡滴落一滴。
小小一滴藥物,入口便化的無影無蹤,北冥異臉色霎時慘白,凶狠的目光訴說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堅定意念。
但很快,這幅凶巴巴的模樣便產生了變化。
他的眉眼舒緩了起來,眼眶裡盈了水光,嘴角也向上彎起。
北冥異突然就覺得,這麼多年,北冥封宇、母妃,都對他極好極好,還有幾位兄長,雖然其中一些個性不太合的來,但對他這個四弟的關照總不會少。
他還想到了這一路見到的波臣,從未注意過的存在,看到他們過得困苦卑賤,便突然生出了諸多的憐憫來。
雖然作為鯤帝,他仍舊不會將波臣與自己視作等同,但就好像人類看到可憐的貓貓狗狗也會心生憐憫那樣,這一刻的北冥異突然對這些波臣也生出了莫大的憐憫之情。
裹挾著融融暖意的情緒不斷累積、攀升,讓北冥異心中充滿了溫暖與酸楚。
然後猛地一個自由落體。
北冥封宇倒下了,有他送的朝元丹,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大皇兄北冥觴掛掉了,他背地裡還偷偷說過很多皇兄的壞話。
二皇兄和三皇兄,都是他正在算計的目標……
巨大的羞愧和痛苦將北冥異一口吞吃入腹,將他包裹在無儘的悲傷情緒中,作為一隻鱗族,現在卻有了快要溺斃似的感覺。
北冥異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哭的傷心至極,哭的根本停不下來。
竹桃:“……”
又弄哭了一條魚苗呢。→v→
“看起來用藥量剛剛好,不愧是我。”竹桃自我誇讚了一番,鼓勵的拍拍四號魚苗的肩:“好了小可愛,現在的情緒就很到位,去乾活吧。”
北冥異猛地抬頭,用水汪汪紅彤彤的眼珠子瞪著竹桃,因為一口氣沒喘勻,現在開始不斷的打起嗝來。
他很想問‘你對我做了什麼’,話在喉嚨裡滾了幾番,又咽回了肚子裡。
現在他突然不排斥幫竹桃乾活了,甚至還……有點樂意?
四號魚苗伴隨著連續不斷的打嗝聲遠去了。
竹桃微笑著揮手送彆,直到鯤影子都看不見,打嗝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才低下頭,擺弄了一會兒手裡頭的小藥瓶。
“給你了。”
她將那小瓶兒往身旁一拋,沉默的好像影子一樣的黑衣人熟練地接下,塞進了領口。
“接下來,我們……”
竹桃話還沒說完,身後掃過一股陰風。
她一臉懵逼的回頭,瞪大眼睛仔細環視了一周,荒蕪平坦的沙地隻有孤零零幾座礁石立著,大多太遠,唯獨一個近的,就在五米開外。
她瞪著眼,探著脖子,轉到那座礁石背麵,赫然發現一隻陰悄悄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