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溪邊沙石穿過森林回去,氣氛已然不同。
顥天玄宿停下腳步,往籬笆之內望了一眼,又看向身邊之人:“此地甚為偏僻,你若不嫌棄空曠,萬渡山莊可以暫做落腳之處。”
秦非明一怔,頓時明白過來:“你發覺了。”
“吾非有意如此,”顥天玄宿浮起微微笑意,屋裡另一個也是地織,他此時進去很不方便,秦非明微微頷首:“我要多留幾日,不知是否有人隨我而來,找他麻煩。”
顥天玄宿握住他的手,秦非明微微一顫,因這人握住了,右手才痛了起來。正是如此,在顥天玄宿身邊,他就額外多情軟弱,嬌氣又歡喜,恍若兩人。
“對了,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顥天玄宿神色肅然,緩緩道:“非明,在我找你之前,修真院一夕之間……遭人毒害掌殺。天元掄魁,如今遙遙無期了。”
秦非明如遭雷擊,半晌,仍是目光發直,喉嚨發緊:“怎會!”
顥天玄宿臨走之前,很有些不放心。秦非明勉強回過神來,還在“修真院血案”的種種上麵打轉。
小寧悄悄去廚房裡,熬了一些藥,他也一口飲下,這藥苦得舌苔發麻,他回過神來,小寧晃了晃手,仍是看他,半晌憋出來一句話:“秦二,你去洗澡,我燒水了。”
秦非明回過神來,饒是他也不由愣了一下。
秋天已經冷了。
浮動著細微的碎金的光芒,不覺暖也沒有幾分寒意,小寧不再提起去做幾件衣裳過冬的話。說了做衣服,兩人過日子不同一個人過,柴米油鹽不必細說,各自喜歡的也要多添置,秦非明看小寧長籲短歎一番,欲言又止,蒙頭比劃幾下,要與他做衣服。
“做一些內衫還行,不過你還要長吧,是不是先做鞋子?”小寧打量他的腳,秦非明按住了他,以免他真的蹲下去看看,皺眉道:“做鞋子做衣服,你……”
小寧任他抓著,眼睛還在往下瞧:“秦二,老實跟你說罷,這麼多年,就你在我這裡睡過幾晚。”
秦非明猛然想起哪一本野書上叫他看過這一樁,有些地織潮期不足之後,會抱著天元的衣服借以舒緩憂心之症,他雖不是天元,也許還是個慰藉。
便道:“那還是做衣衫吧。”
小寧不知他青梅竹馬的秦二內心複雜,滿口答應下來。
為了秦二不過幾日就要走了,小寧爆發了極大地熱情,買了布想做衣服是一樁,急忙配藥煉藥捏丸子也是一樁。這樣倒騰幾日,家裡藥材不夠,加上一陣子不出門去給人看病,也說不過去,他收拾收拾東西要出去了。
秦非明看他要出去,主動道:“今天我也要出門,一起去。”
秦非明在鐵匠那裡挑了把劍,平平無奇,五兩銀子。他沒錢,小寧付完了賬,兩人去刀宗附近的村子,小寧先去村長那裡打過招呼。接著熟門熟路去看了幾個病患,開了藥,有的藥他隨身帶著,算半賣半送的給出去了,秦非明在旁邊聽著,村長不多時提起這陣子刀宗的人下來,行色匆匆,都說什麼出了大事,修真院沒了,四宗要戒嚴了。
這一次戒嚴和尋常不同,從前四宗協同,如今是各自戒嚴,來往的陌生麵孔出入附近,都要村人多加注意,修真院血案過了快三個月,這勢頭還不減,還在要緊路上檢查,不過寧大夫是這裡熟人,多半沒事。
小寧笑道:“我不打緊的,誰不認識,刀宗嘯刃峰我也去過幾次。”
轉頭收拾了東西,看到秦非明走到屋外,趕緊出去:“秦二……”一抬頭,有人神色匆匆的來了,一打眼,吃了一驚:“千金少!”
千金少護送他們走了一陣,一半是閒聊,說的還是這陣子四宗各自緊閉門戶。看到秦非明,又不免想起小師弟,道:“風逍遙那小子成日出去,幾次悶悶不樂回來,無情葬月在劍宗可還好嗎?”
小寧心裡一緊,秦非明淡淡道:“還好。”
臨走前,千金少遇到幾個刀宗來巡邏的弟子,交談幾句,又回頭指了指小寧。小寧想當著秦非明,秦非明掃過他的後頸,靠得近了,小寧的緊張藏不住,全在他麵前。
那些人走了,小寧又放鬆了,千金少回轉過來,神色凝重道:“寧大夫,我這就不送你了。出了點事兒……”是什麼事情說來話長,經不住耽擱,他匆匆道了一句:“寧大夫,若有彆的地方,你不如換一個住著,避避風頭。”
小寧一驚:“避風頭?我住的那麼遠……”
“靠近刀宗劍宗地界,真要衝突,不夠遠。”秦非明打斷小寧的話:“回去吧,小寧。”
晚上回去,兩人悶悶不樂。秦非明在外麵走了一圈——這地方夠偏僻,也夠遙遠,人們要來這裡,刀宗劍宗都要兩個時辰腳程來夠,來往一會,那就要四個時辰,一天耽擱上麵了。
他留在這裡,和退隱江湖沒什麼不同,小寧說他疑心病,他確實疑心會有人尾隨他的行蹤,將他抹殺滅口。小寧沒有武功,這些天他也在想離開的事,不知離開這裡是否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