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橫棹一大早出門捕魚,小寧醒的晚了一刻,鍋子裡煮了薄粥,一人一個饅頭,小寧習慣了往桌邊坐著,等粥和饅頭,就著鹹菜吃了幾口。
他今天本打算走得遠一點,但一看天色,暗覺這雪要下的很大,便把主意改了些:“西江大哥,你帶上蓑衣,不知路上要不要下雪。”
西江橫棹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今日也要出門?”
“我走得不遠,看見不對就能回來。”小寧夾了一筷子鹹菜,在粥裡攪啊攪,攪得一團分不出來,他吃相不好看,但總是很香,喝完了粥,西江橫棹摘了鬥笠,帶上蓑衣出了門去。
門外吱呀一聲,小舟破水而去,小寧收拾收拾碗筷,端出去洗了乾淨,天冷了,水也很凍手,他搓了一會兒熱了,進屋子收拾了一下,出門去了。
路上果然下了雪,雪紛紛揚揚,小寧走了兩個村子,看了幾個病人,沒拿多少銅錢,倒是拿了許多的年貨。有戶人家拿了荷葉包了一大條豬後腿,棉繩捆了幾捆,小寧拎回來時,肩膀都酸痛了。他湊在爐子旁邊,筷子捅進去豬蹄膀,架在爐子上慢慢烤著皮上的豬毛,烤得表麵一陣枯,肉味出來了,他饞蟲也出來了。
西江橫棹回來了,也帶了一大包東西,另帶了一壇酒,小寧蹲在廚房裡招呼他:“西江大哥,今天咱們燉肉吃。”西江橫棹放下了東西,進了廚房,小寧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鞋子:“大哥,你鞋子破了。”他轉身去找了雙鞋子,回來時,西江橫棹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繼續他沒乾完的活。
接下來小寧就插不上手了,西江橫棹熟練地將豬蹄焦黑的外層刮了乾淨,衝了水,一把菜刀用得十足精巧,割斷了筋脈處,劈開兩道,好讓豬腿入味。下了蔥薑,大料,一小半壇酒,看得小寧一陣陣肉痛。
西江橫棹破天荒說了句:“不加足了酒,去不了腥,浪費了這肉。”小寧乖乖哦了一聲,眼睛裡流露歡喜出來,鹽和糖也沒吝嗇。他知道西江橫棹燉肉時各有不同,到後來都是用一根大柴火燒了小小的火頭,燉足兩個時辰才夠,這兩個時辰裡飄飄蕩蕩的肉香,能熏大半個晚上。
趁著插不上手的功夫,小寧架了一壺水,燒開了泡茶。泡完了茶,洗了洗手,刷了外麵沾了泥的鞋子,他刷完了鞋子才想起這兩天怕是乾不了,拿了進來,找了塊粗布片,正打算穿針引線縫一縫補一補,再一看,鞋底子也薄的穿了。
這就不能再穿了,小寧早有準備,放下針線。西江橫棹料理完了豬腿,回頭一看,隻見小寧神神叨叨從床底下抽出了兩雙縫好的鞋墊,比比對對一陣子,很是滿意的要拿了針線縫補。西江橫棹本沒什麼感覺,這一幕實在出乎預料,他看了一會兒,仿佛有一張網落在樹林裡網住了一隻嘰嘰喳喳的麻雀,麻雀撲騰幾下,刮得他心頭許多麻癢細痛,小寧咬斷了一根弦,抬頭就看著了他:“西江大哥?”
“你要不要喝茶?”西江橫棹說得很尋常,小寧愣了一下:“啊……好啊。”
那隻麻雀嘰嘰喳喳,跳來跳去,樹葉娑娑響,西江橫棹倒了杯茶,慢慢捏緊了茶杯,又鬆開來。他把茶送過去,再不去看小寧,小寧笑了一聲說了謝,低頭繼續補鞋子。
豬肉燉了大半,外麵有人來了,叫著大師兄。
西江橫棹走出門一看,風逍遙站在外麵等他,看見他倒退了一步,臉色變了變才說:“大師兄,家裡在燉肉啊。師父讓我來看看你,過年有沒有空聚一聚?”
“沒空。”西江橫棹對刀宗之事一向冷淡,推拒過了,看了看師弟:“你躲什麼?燉肉不好,你不喜歡?從前可不是如此。”
“不是,”風逍遙有些尷尬的說:“小寧大夫不是在裡麵,我不方便去啊。”
西江橫棹一時間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等明白過來,心裡一震。
“我看小寧大夫不想說的樣子,便跟著裝傻了。大師兄你猜到了,不算我的賬上。”風逍遙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等過幾天再來你這裡喝酒,大師兄,我這就回去了。”
原來如此,西江橫棹回了屋子裡,看了一會兒火。他心煩意亂,倒了些酒喝,喝著一會兒,小寧放下針線活,切了點下酒菜端過來,十足的殷切,這殷切他怎麼沒有發現過呢,明明從一開始住進來就殷切了。
西江橫棹越不想去想,腦子裡越是混亂,豬腿燉好了,他去灶下蓋了火,小寧收拾收拾屋子,頓時心思活絡,眉開眼笑,西江橫棹看他兩眼,撈出豬腿,紅亮酥爛,拆出大塊肉來,切了切,擺在粗瓷碗裡。
小寧道:“西江大哥,我也喝點酒。”西江橫棹見他拿了碗,很是豪氣,倒了一大碗給他,小寧坐在桌邊,捧著碗喝了口,西江橫棹心裡咯噔一下,便覺得這一碗倒得魯莽:“你喝的下麼?”
小寧更高興了,連忙說:“喝得下,不要急,我酒量可以的。”這不見得,上次他喝醉了,醒來千金少一陣嘲笑,再看西江橫棹,眉毛皺起來,早有了痕跡,深深看著他,看了一會兒,小寧一時間眼前光暈繚亂了,一時緊張起來,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