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辰這個名字,本該叫顥天玄宿第二個知道,他們可以坐在床上糾纏一陣子大名是不是太不秀雅,但顥天玄宿遲早會屈服的,接著他們可以一起討論一個下午,在雨水滴滴答答半陰不晴的午後,在葡萄葉子慢慢招展的風裡,在不太明亮灼熱的黃昏慢慢來臨的時候,他會告訴顥天玄宿為什麼有這樣一個名字——遠望星辰,那是凡人的奢想,但他們都站在了高處,都看過孤天高月,星河彙流。
有那麼一段時間,秦非明沒再說話。他在精疲力儘的想象,想象支撐他度過了最需要顥天玄宿撫慰的時候,他還要用想象讓自己再撐一段時間。
他在墜落下去,從一個危險的邊緣墜下去,疾厲風聲,還有失控的躁動。這些聲音此起彼伏,叫囂著還來得及回頭。
秦星辰又哭了起來,這一哭,秦非明鬆了口氣,他把孩子交給嶽萬丘,嶽萬丘把孩子帶了出去,交給產婆照顧。
“琅函天回來了。”這一次嶽萬丘不再提起閒事:“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與修真院慘案有關。”
直到這一刻,嶽萬丘電光火石之間,看向了秦非明——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連了起來,從上一次見麵,到秦非明打算把女兒送給彆人收養的異常之舉,在秦非明遲疑的神色之間,答案浮出了水麵。
他曾經懷疑過,他曾經猜測過。玉千城畢竟是天元,對一個少年人做出那般不堪之舉還能有什麼糾葛,但玉千城沒有辯解過一二,這件事就和從前種種紮在深處的針一樣埋進了血肉裡,不再提起。
答案遠遠比他能想象到的更加驚悚,但這個驚悚的答案卻又調轉槍頭,把玉千城和秦非明的本性剝下來,血肉淋漓,他嘴角一陣抽動,用一種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冷靜語氣說:“神君曾經說過,你打算回劍宗——現在正是時候。”
說完,嶽萬丘凝視著秦非明。
他們都在揣測。秦非明揣測嶽萬丘是否仍然站在玉千城的立場,打算繼續支持神君,無論從誰能得利的角度來看,嶽萬丘都不在其列,尤其他沒有野心,更不會去爭執宗主和神君之位,秦非明很想相信執劍師依然是執劍師,哪怕知道了修真院血案的真相,執劍師權衡利弊之後,依然會出於保護劍宗或者保護自身、保護飛溟的角度來隱瞞真相。
秦非明道:“您一定很失望。”
嶽萬丘搖了搖頭,下意識否認什麼,然而那就像是一個謊言,彌天大謊,讓他忘了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失望。
秦非明低聲道:“就當為了月……執劍師。”
“那你呢,又為了什麼?”
秦非明閉上眼睛,用力咽下了湧上來的血氣。
為了什麼——為了在小寧把他從劍宗一路顛簸帶走的夜裡,他什麼也說不出來的那天夜裡;為了他站在浩星神宮看到丹陽侯、看到小寧的一瞬間的惱羞成怒,為了他一無所有,給出的承諾,不過是刺激小寧更決絕的選擇丹陽侯。
他什麼也沒有。隻有一份圓滿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