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八十章(1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7734 字 3個月前

很少有人知道秦非明半年前的消失是去做什麼,但玉千城隻用一天就知道了,現在秦非明明白了,玉千城說得對,這不再是個秘密。無論小寧現在是誰,這個秘密已經被利用了一次,很快就會被利用更多次,把秦星辰藏在無關的普通百姓家裡這個辦法已經不安全了。

玉千城利用這個秘密引誘他踏入圈套。一旦他開始用那樣的方式隱瞞女兒的身世,用玉千城所謂的更加安全的方法養大那孩子,很快就會接受玉千城彆有用心的教導,那孩子從小就要吞食秘密長大,秦非明一想到這裡就怒不可遏——一半是為了玉千城,一半是為了自己。

小寧去了星宗,會不會也把這個秘密捅出來?

秦非明一離開仙舞劍宗的外圍劍陣,當下就見一群弟子回來。他刻意避開了,夜晚沉沉濃雲,暗得難尋月色,現在他還來得及星夜疾馳去那個山坳之中的村子裡,把女兒帶走,送到星宗交給顥天玄宿,讓顥天玄宿代為照顧一段時間。

然後他們再也不必考慮緣絕的事了,秦非明不無惱怒的想,緣絕,緣絕,顥天玄宿就那麼信不過他,這筆賬他還沒忘了,也難以輕易善了。但如今之計,還是要把女兒的事情安置妥當,至少這一點,他信得過顥天玄宿,畢竟他們再怎麼不和,顥天玄宿也不會視而不見。

一陣腥風吹過,嗚嗚咽咽,夾雜著隱約蕭瑟,三分殺氣,五分陰惻,下一瞬,秦非明身前冥蝶翩躚,看似極慢,簇簇的淡光縈繞周圍。

“南泉林隱!”

攔住他的人竟然是夢瓊樓,夢瓊樓一改從前豪爽灑脫之色,焦急的站在樹下:“碧鬆影可有來找你?”

秦非明被他硬生生攔在半途,不遠處正是學宗曾經與他爭奪儺麵的少年,持簫站在一旁。秦非明頓時領悟這番情形,回道:“他怎麼會來找我?我聽說學宗和刀宗衝突,你們是在到處找他?”

“宗主下落不明。”鳴觴插了一句:“此事非小,還望閣下與我們走一趟。”

秦非明心下提起警惕,淡淡道:“我說了不知就是不知,你們來找我也無用。還請讓一讓,我還有彆的急事。”

“刀宗宗主私下約他前去,我也跟在後麵。”夢瓊樓不給他機會,語速極快:“我們到了那裡,刀宗宗主就死了——死在陰陽碎骨掌之下!”

秦非明心神一凜,道:“你要如何?”

“宗主臨走之前,在紙上留下你的名字,”鳴觴淡淡道:“我們來找你——是搶在泰玥瑝錦之前,很快,學宗的人就要來問一問了。如果我猜的不錯,宗主也會到處找你,你在其中必有不小牽扯。”

夢瓊樓被鳴觴搶在前麵,稍加沉默之後,秦非明微微側身,看向遠處,視線極為寒冷:“我說過了,我什麼也不知道,何況我現在彆有急事——”

“修真院血案,你知道多少?”夢瓊樓打斷了他的話。

秦非明心念急轉,修真院血案,前因後果,他自然很清楚了。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幾個清楚此事的人之中,他就在其中之一,但要是說出來此事,彆說沒有人證,劍宗也要受累,從前不起衝突之時就夠危險,何況現在刀宗和學宗都在爆發邊緣。

“你為何不去找黓龍君,”秦非明眉毛一動:“他是道域一頂一的聰明人,說不定會有答案。”

一個幽幽的聲音答道:“因為沒人能找到他。”

似遠如近的蒼然聲音回旋不去,夢瓊樓一怔,勃然怒道:“詠天涯,這事怎麼也有你!你不是去找人了,找到江山如畫再來管閒事!”

來人一身蕭疏青衣,四五十歲模樣,長歎一聲:“我來這裡,自然是奉了宗主之命,請道友走一趟。”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驚得呆住,夢瓊樓第一個跳起來,恨不得這就衝了過去:“你找到他了!”

“是宗主找上了我,如今學宗人心惶惶,宗主有事相詢——”詠天涯目光落在十步之遙的年輕人身上:“還請閣下移步。”

此言一出,連鳴觴也不再言語,學宗內部很是慌亂,現在強迫宗主回去,未必是很好的結果。他暗地裡希望宗主另有辦法,把這個罪名推得乾乾淨淨,因此不出一言,暗下決定幫詠天涯一把。

學宗七雅,行詩樂苦詠天涯年紀最大,遠勝同列其中的其他人,武功同癖好一般,並無半點水分。夢瓊樓聽得找到了兄長,扭頭便道:“你與我一起去,南泉林隱……”

“小心——”詠天涯一聲斷喝,霜寒劍氣披拂月光,刹那間攻上夢瓊樓,鳴觴急促吹響簫,蝴蝶翻湧,頓時纏住秦非明身周。

深夜,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寧頓時冷汗湧了出來,緊閉眼睛,不敢去看來的是誰。

但這樣的自欺並無意義,信香隨著空氣充溢屋子,丹陽侯不僅進來了,心情還很差。他沒點蠟燭,站在屋裡一會兒,連門也沒有掩上,許久,他到底還是不站在門口發呆了,慢慢走到了床邊,輕輕撫摸小寧的麵頰。

這是他的地織,他的道侶,丹陽侯不知有什麼理由讓自己停手,信香之中纏繞著驚悸和害怕,這害怕是真的。

一路而來寧無憂都很沉默,沒有像師兄所說,故意要他與南泉林隱繼續互相憎惡,丹陽侯想到這裡,又有一絲淡淡的希望浮起,他不想太快驚擾了這一刻,手指慢慢繞到發絲覆蓋之後,他想確認一些更讓人安心的證據。

小寧一下睜開眼睛,用力打開他的手,又怕又怒:“你做什麼!”

丹陽侯略一遲疑,小寧發作了一次,害怕蓋過恐懼,怕得逃到牆邊去,丹陽侯許久不動,呼吸粗重極了,那視線讓小寧不明所以,隻顫抖得不停:“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我還沒好……”

丹陽侯沉沉道:“我不做什麼。”

信了他的鬼,小寧半點不放鬆警惕,恨不得奪門而出。丹陽侯道:“我說了不做什麼,你不信我?”

小寧僵持許久,慢慢的低下了頭,又放軟了語氣:“你……你彆這樣。我要睡了。”

丹陽侯默然一刻,道:“我們的兒子死了,你不難過麼?你盼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每次我回去看你,都要我摸一摸他。你說這孩子一生下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在他出來之前,你還是把我當成外人,寧無憂,他死了……你不難過麼?”

小寧頓時驚呆了,片刻喃喃道:“我怎麼不難過,那也是我的……我怎麼會不難過。”

丹陽侯又沉默了片刻,冷笑了一聲,道:“你恨不得如此,恨不得離開這裡。”他言語之間隱隱哽咽,還自強忍著,低聲道:“那孩子埋得不遠,天亮了我們就去祭拜他,他打出生就沒被你抱過一抱,總該見一見你。”

小寧看他神色,竟是癡了,暗暗尋思:這人如今迷了神智,不可與他強硬作對。當下順著說道:“好,好,天一亮我們就去。”

丹陽侯又道:“以後你不可離開星宗,缺什麼東西,我自會安排。”

小寧臉色陣青陣白,垂首不語,丹陽侯見他垂頭喪氣,等了片刻,心中一陣痛楚:“寧無憂,你沒話要對我說?”

小寧低低道:“你總是恨我了。恨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我又有什麼辦法,你不知道是什麼人來找我……那個人,叫徐福,他來的時候就帶了……當初你也見識過拿東西,中招了就完蛋了。”

丹陽侯大為驚訝,小寧苦笑了一聲,抬頭看他:“你以為我是自己要走嗎?我也不想如此,如今更是……還要被你怨恨。你恨我和秦二,也恨我從前喜歡過彆的什麼人,那也是秦二擅自安排,叫我撞見了……他以為我願意吃那個苦頭,那個人是個和儀,我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想讓我好。”

丹陽侯怔怔不動,片刻後,閉上眼睛:“若不是他多管閒事,你我也不會如今這樣。徐福……你怎麼會知道他叫徐福?”

小寧一時間隻覺得他的寒冷如冰的眼睛正從身邊剮過去,言語都在牙關裡發抖:“我……我聽到了幾句,那個人本想要我和他一起離開道域,幫他研究長生不死之道……我不願意,不願意,他就殺人……死了很多人。”

丹陽侯露出怒色:“狂徒!我定要殺了他!”

小寧微微瑟縮,卻又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也是他喂了我藥。我也不知道吃了什麼,隻記得迷迷糊糊了很久,然後他又把我放了出來,一醒過來,我就看見了秦二……和你。我們的孩子一定是那些藥傷了……”

“你可記得他在何處?”

小寧用力搖了搖頭:“我那時候哪裡記得,隻記得是個地下的屋子,那裡可冷了,還有很多人也在,不聽話的都死了。後來我還走了很久……路上還有一條河。”

丹陽侯頓時沉默,正當此時,有弟子在外麵道:“丹陽師兄,山下有人急來,說是有一份信要顥天師兄親自過目。”

丹陽侯轉身出去,又看了小寧一眼,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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