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明回到萬渡山莊,還沒歇下一口氣,就聽說宿九霄離家出走已經兩天了。他吃了一驚,兩天了,那豈不是他一走,後腳那小子就走了?管家又說,小主人托人送了封信上來,秦非明這下沉住氣了,問道:“信在何處?”
“在這裡。”顥天玄宿從他身後出現,神色溫和:“先答應吾,不許生氣。”
秦非明剛剛笑了一下,不許生氣,不過是個離家出走,又寫信回來,能生多大的氣,他豈是如此小肚雞腸的人,再一看顥天玄宿,心裡突然咯噔一聲,沉沉吸了口氣:“給我吧,我看了再說。”
顥天玄宿儘力拯救了兒子即將記在賬上的一頓皮肉之苦未果,歎了口氣把信給了道侶,秦非明一目十行,硬生生看到愣住了,不怪他,顥天玄宿看到這封信最後兒子說要留在學宗也愣住了,竟然是學宗。
“你怎麼說?”秦非明的語氣非常平靜,顥天玄宿聽出了山雨欲來的味道,不過這件事他們早有協議:“吾……也剛剛看到信。”
“嗯,你也覺得不合適。”
“讓霄兒試試也無妨。”顥天玄宿沒被他拐過去:“當初說過,他想去哪一宗都由他,如今他想去學宗,也不算差。”
秦非明聽得煩躁,且看那封信,說什麼在路上被人偷了錢包,學宗的少年人請他吃了一頓飯,收留他,跑去萬學天府睡了一覺,便決定要留在學宗試試——每個字都活蹦亂跳的攛掇他把宿九霄抓回來揍一頓。不算差,兒子有挑三揀四、橫豎比對過麼,他們說了不算差,那小子分明是走哪撞哪,跌哪兒睡哪兒。htTρs:///
“罷了。”秦非明衡量半天,到底覺得抓回來也難處理:“這些日子我要處理些事,等他哪天想回來了再說吧。”
“是你師弟之事?”顥天玄宿道:“你師弟……他身上的血不染,星宗三垣壓製不住,若你有心,不如去問一問逍遙遊。”
這話和秦非明想的不謀而合,不過他這時候忽然發現顥天玄宿一直看著他,目光隱約不似那麼閒散適宜:“隻不過?”
顥天玄宿笑了一笑:“吾不急。”
“就你我在這裡,彆賣關子了。”秦非明倒了杯茶,隻因一路回來此刻才有些閒心:“蒼蒼又在星宗惹了你師弟了?你師弟趕你回來,怕你在那裡礙著他管教蒼蒼?少不得要說我幾句,沒把蒼蒼□□成天下第一再交給他。”
顥天玄宿歎了口氣:“你們啊……”
秦非明倒了杯茶,又吩咐下麵人準備飯菜,因著山下開了個書鋪,萬渡山莊也收拾了房間放書,這卻不是山下月月推的新書,一半是當初風燈雨棧樓裡的藏書,另一半是他和顥天玄宿兩人的私藏,其中也有前任主人留下來的一些詩詞畫卷種種。
要找逍遙遊說起無情葬月之事,就要摸準逍遙遊的脈搏。秦非明有些摸不準,他攤開江山如畫留在風燈雨棧樓的畫卷,這畫已有幾分殘舊,用筆老道,畫的是遙山遠水的舊日景致。作為起手式,這份禮物最為合適不過。
書房裡不止他一個人,方便了提起一些從前問題。秦非明抿了抿唇,將蠟燭舉了一舉,果然顥天玄宿望了過去:“嗯?”
“你和逍遙遊,從前是朋友?”
顥天玄宿翻著一本詩集,中間夾了一片乾枯的青葉,說到逍遙遊,顥天玄宿微微凝神,道:“有過幾次來往。那時候他還是學宗七雅,又與江山如畫相熟。”
那就是交際應酬了,一個是星宗雙擎之一,一個是學宗七雅,秦非明突然一頓:“那他還算你的前輩了?”
“非明說的是,”顥天玄宿慢慢彎起一個慢條斯理的弧度:“不過,在那時候,你也是吾的後輩。”
秦非明噎住了:“不算,我在劍宗的輩分也不低!”
“不管過去如何,”顥天玄宿突然道:“等霄兒拜入學宗門下——你與吾都要對學宗宗主客氣些了。”
秦非明:“……彆說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秦非明本來在想著逍遙遊的種種,此時卻轉到了泰玥瑝錦身上去:“學宗已有參加天元掄魁的人選,彆的我倒也不擔心,隻是……再過兩年,霄兒就要分化,到時候就怕有什麼麻煩出來。”
“兩年還早。”
秦非明將畫卷卷起來,細繩小心的係好:“顥天玄宿,方才你想說的是什麼?”
他說的是剛剛回來時的事,雖然顥天玄宿不提,但分明就是有事的。在紫微星宗還能有什麼事,能讓顥天玄宿沉默這麼久也不開口。
“吾……想離開道域一段時光。”
秦非明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回過神來:“你想讓我和霄兒一起走?”
“不,不止如此,”顥天玄宿眼睛慢慢落在蠟燭蜿蜒而落的燭淚上:“這十年來,吾過得很舒心。這舒心日子也許……要到頭了。”
“哪有一輩子都舒心,總有一陣要你操心的。”秦非明勉強說了這不算安慰的安慰:“我還要去看一看月的情況,若你能等,我和你一起走。”
顥天玄宿舒了口氣,道:“不急。吾也去看一看霄兒。”
沒過多久,顥天玄宿以星宗宗主的身份拜訪了學宗,泰玥瑝錦事前沒得到招呼,一時很驚訝,隨即讓弟弟把士心帶到彆的地方去——她很懷疑星宗是不是來刺探情報。
凱風弼羽鬆了口氣,簷前負笈帶他離開修行之處,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簷前負笈望著早熟的孩子笑了出來:“今日宗主招待貴客,士心的修煉暫緩一緩吧,我帶你到處走走。”
凱風弼羽道了聲好,又突然想起什麼來:“輔士,能帶笑笑一起去麼?”他眼中滿是期待,簷前負笈略一遲疑,無奈道:“那孩子可是鬼精鬼精,你們在一起,小心他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