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明震驚的很久都沒說出話來。
無情葬月亦是如此,他在外麵站了很久,才從師兄微微不耐煩的眼睛裡,找到了一絲過去的影子。那三個孩子,無論是一手一邊的男孩,還是在籃子裡咿咿呀呀的女孩,都無法和過去的師兄聯係起來。
一陣巨大的悲哀和失望浮上來,無情葬月甚至討厭這樣想的自己——他憧憬著少年時的師兄,那樣天資卓絕,那樣堅定又驕傲,那樣強大又閃閃發光。隨後,他拉扯住情緒,低下了頭。
“月。”秦非明從恍惚之中醒來:“你回來了?”
無情葬月已經控製好了情緒,露出笑容:“我回來了,秦師兄。”
這是無情葬月回到道域的第二站,他回了劍宗。說清楚一切是很漫長的道路,是十幾年,也是短短幾個時辰。而後,他在劍宗狠狠地睡了一天一夜。
宗主告訴他,血不染的邪氣隻有以陣法壓製,問他還有什麼要求。
無情葬月想要再見師兄一麵,當時歸海寂涯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很複雜,過了很久,歸海寂涯慢慢道:“你走之後,發生了很多事。”
無情葬月放心下來,既然是很多事,那師兄至少還活著。
“他已退隱江湖,聽說是在一個少有人去的地方隱居。”歸海寂涯歎了口氣,道:“我也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
秦非明留在江湖最後的傳聞是他和顥天玄宿的一戰。顥天玄宿的說法是輸了。但秦非明自此消失的無影無蹤,直到兩年後,歸海寂涯無意中得到了一些消息:秦非明似失去了記憶,在山邊住了下來。
歸海寂涯還是趕了過去——那畢竟是劍宗前一任的宗主。
秦非明確實忘記了一切,他趕去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秦非明。那個惶恐又不安的年輕人不斷打聽這“秦非明”的消息,懷疑自己是奪魂的惡鬼,歸海寂涯不得不應顥天玄宿的要求,一遍遍安慰無害又不自信的前任宗主。
後來,顥天玄宿提出了請求,歸海寂涯也不得不答應了——封鎖消息,免得仇家尋仇,而顥天玄宿和秦非明的關係,便是瞎子也看得出來。
無情葬月走進了泥濘的院子,秦非明把竹籃從身後卸了下來,囑咐兩個兒子去玩。無情葬月後知後覺的說:“打擾師兄了。”
“進來吧。”秦非明冷淡的說。
在一杯茶水前,無情葬月勉強說了一些過去的事。秦非明隻是聽著,末了說道:“血不染的麻煩,還有解嗎?”無情葬月搖了搖頭。
他心裡已經放棄了,還鬆了口氣,一死,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還是一種解脫。
秦非明歎了口氣,道:“回來也好,總比在外麵好。”
無情葬月離開後,秦非明坐在屋子裡,茶水冷了。兩個兒子鬨得不停,女兒也哭了起來,他好像木了一樣坐在屋子裡很久,轉身去了柴房。
柴房最下麵埋著一個布包,布包裡是一把斷劍。斷劍埋了太久,早已沒了光芒。秦非明把布包拿到了屋子裡,秦夷希跑進屋子裡,一下子看到了劍。
“父親,這是什麼?”
秦非明低下了頭,許久,他垂著頭,肩膀顫抖了一下,道:“廢銅爛鐵。”
二
無情葬月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四宗。四宗齊聚劍宗,見到了消失已久的無情葬月,也見到了消失已久的天師雲杖。
天師雲杖為無情葬月爭取了一個不錯的待遇,學宗隱隱不滿,但無可奈何。
丹陽侯還是滿意的,雖然劍宗保住了無情葬月,但天師雲杖歸了星宗。天師雲杖對顥天玄宿的宿疾很有好處,隻要之後的天元掄魁贏了,那就沒什麼可擔心了。
顥天玄宿沒有很快就離開,隔著人群,他看見了無情葬月的眼睛掠過人群,尤其掠過了他,那是一種刻意的偽裝不在意。
無情葬月已經拜訪過他的道侶。星宗宗主很快敏銳地察覺,一些水下的波紋正在緩緩漾起是非。那是一種很久遠的敏感,穿透了層層喧囂和暗湧,突兀的冒了上來。
顥天玄宿輕微的歎了口氣。
會議之後,顥天玄宿帶著天師雲杖回了星宗。丹陽侯慢了一步,回來不久,兩人就在觀星台見了一麵。
“你有心事。”丹陽侯說:“與南泉林隱有關。”
顥天玄宿微微側身,手持天師雲杖,長久的沉默之後,歎道:“念念也十二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