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神之亂爆發,卻又莫名其妙的解決了。
歸海寂涯隱約記得那道劍光呼嘯,引得血神跟著跑了,之後就是逍遙遊吸收了血神的力量,逼得四宗聯手對抗,再加上墨家中人,覆舟虛懷,一場大禍,倒是讓四宗年輕一代鍛煉了不少。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歸海寂涯喝了口青草茶,隻看外麵呼喝有聲,是飛淵扶著秦夷希的手臂,教他劍招。
“爹親明明說不是這麼練的,”秦夷希很委屈的咬了咬唇:“怎麼飛淵姐姐和師兄教的也不一樣?”
飛淵心虛的撓了撓臉頰,跳到一旁:“千人千麵嘛,當然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啦。”
秦夷希每個月有一次回家的機會,但他不是很想回家,最近最小的妹妹接回家裡了,父親又在養傷。
但他不想回家,又想家的心情,劍宗中人並不體諒,譬如無情葬月就打算去探望一下師兄,順便問他要不要一起去一趟,回來時也能帶他回來。
二、
在茅屋裡,秦非明目光微垂,落在了冷了的茶水上。
氣氛十分冰冷,更不用說坐在對麵的是丹陽侯,顥天玄宿抱著女兒在外麵,正和師妹說話。這段日子天雨如晴甚是想念九柔,抱了一會兒,小姑娘也委屈巴巴的,抓住她一絡頭發。
“如果你沒有彆的要說……”
“多謝,”丹陽侯憋了半天,硬邦邦憋出一句:“你那一日出手相救。”
秦非明被他震驚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冷淡的道:“我不是為了你,你也不必以此為意。”
逍遙遊走了,笑笑居然跟著從結界離開,後來聽到消息,逍遙遊又冒險出現在道域,他不能不趕過去。隻不過當時不能出麵,撞上了封印雪山銀燕的事,那一劍,倒不是為了丹陽侯,隻是他不能見雪山銀燕傷了顥天玄宿罷了。
連日的激戰很傷心脈,秦非明燉了一鍋人參雞湯,希望丹陽侯喝了以後識趣的離開。他做飯的時候,從來不肯輕易簡單的過去,這隻母雞撇去了雞油,加了前年曬乾了的香菇,人參挑的是苗疆帶回來的人參,被他小心的藏在盒子裡,還用紅線綁了。
熬雞湯的爐子是天亮就燒了的,但水是走了很長的山路,從一眼甜水裡打回來的,不是外麵的井水。雞湯裡飄著殷紅的枸杞,是為了明目,但更多的東西,他就不願意再添了。
除了人參雞湯,其他的小菜都很清爽,秋天的河蝦一盤,菌子和正好的芋頭,秦非明沒出去,他用一把偏窄的刀片開了一條鱸魚,加了茱萸一起炒,還加了幾片山菇。
丹陽侯不僅沒走,還留下來吃飯,吃完了飯,眼看天雨如晴走了,九柔哭哭啼啼好一會兒,梨花帶雨的小臉仰起來:“爹……咩……”
秦非明把她抱了起來,抱到屋子裡,擦了哭得紅通通的小臉:“這孩子這麼喜歡你師妹……”
“隻是接過去幾日,”顥天玄宿不輕不重的說,輕輕歎了口氣:“近日忙碌,恰好吾想……”
想當年,秦非明自認也是很有情調的,他心裡朦朦朧朧的一動,就聽見外麵秦夷希大喊了一聲,又驚又喜的說:“師叔,我爹也回來了!”
麵麵相覷,兩人一時都沉默了,小女兒抱緊了父親的手臂,一扭頭,又甜滋滋的笑了:“哥哥……”她的發音很不標準,甜的像咬破了的嫩玉米粒子,秦夷希一進去,就看見了妹妹衝他要抱抱。
因為血神一事,無情葬月對學宗很有些歉疚——尤其學宗宗主受了重傷,不得不暫時退隱,他還沒忘了學宗宗主看他的眼神。
戰後無情葬月去了學宗,想著能幫什麼也好,繼任的凱風弼羽少年老成,十分沉靜,沒多久,無情葬月又回了劍宗,他不打算再撲騰來去,隻想找個地方隱居。
秦非明道;“這種事又何必太急,等一等再說。”
他的語氣還是如此,無情葬月知道必有緣由,點了點頭,又說了些秦夷希的事——這小子在劍宗很有人緣,但練劍的資質,倒是很有限。
三、
為了練入門的劍訣,秦夷希聽了周圍一圈人的意見——他若是再大一些,就該知道聽了所有人意見,還不如一個不聽。
這孩子雖然很乖,卻又少了點主見,秦非明看著他一遍遍練劍,劍招還是稚嫩,連入門也沒有。
“夷希,明日再練吧。”
秦非明不得不開口,隻怕秦夷希要練到半夜,一步踏錯,多踏十幾二十步也是錯。
“是。”秦夷希收了劍,垂頭歎了一聲:“父親,我的劍怎麼也不如你。”
秦非明不由生出幾分憐愛之意:“你的劍還是劍,什麼時候練成了你,才叫入門。”他破天荒多說了幾句:“你看這天上月,旁人也看天上月,這月是同一片月,又是萬萬人之月。”
秦夷希一頭霧水,隻覺得更迷茫了,抬頭看了好一會兒:“爹親,你明白嗎?”
顥天玄宿柔聲道:“莫急,一切隨緣,莫要強求。”
這句話勾起了秦非明久遠的回憶,馬上閉了嘴,如果他也和其他人一樣,非要教兒子練劍,秦夷希隻會更迷惑。
有些事要自己去曆,有些問題要自己解。
哄完了兒子,秦非明回到屋子裡,看他在窗邊不知想什麼,想得出了神,忽然道:“……你在想什麼?”
顥天玄宿回過神來,才發覺這一刻極為安靜,他輕輕道:“吾在想,過幾日,許是天氣正好……”
秦非明沉默了片刻,道:“這一日天氣還好,明日就不見得了。”
天很暗,他們悄悄掩上了門。
去的太遠,隻怕是不能,好在附近不遠就有山,山不夠高,也不夠險,月光透過雲,薄薄的幾筆,清麗輝芒,而淡淡星子,若有若無,似隱似現。
“你還記得,我曾經想送你一個……”秦非明還沒說完,就被勾住了手。
顥天玄宿苦笑道:“吾記得。”但他一點也不想要了。
想起之前送的種種禮物,還有那些好消息,秦非明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把那水晶片磨得夠細,這天上的星辰,也能在尺寸之間呈現,隻是它未必如你肉眼所見,近看之後,是一片荒蕪遙遠之地……”
天亮了,秦夷希喝了一碗粥,隻覺父親困倦得很,便道:“父親,我自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