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慎十歲的時候, 他的爺爺, 抱著一個嬰兒回來。
剛出生的嬰兒皺巴巴的,很醜,哭個不停惹人心煩。
可他那個向來不假辭色的爺爺不僅毫無不耐之色,甚至還貼身親自照顧。
元慎不喜歡麻煩的東西,嬰兒這種麻煩,他更是避之不及。
可他爺爺卻把他叫到跟前,讓他抱抱嬰兒。
他抗拒了三秒,而後順從的從爺爺手裡接過, 學著爺爺的樣子,溫柔地抱他。
很奇怪,在爺爺懷裡安安靜靜的孩子, 到了他懷裡就哭個不停。
元慎抱著嚎啕大哭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著。
他爺爺冷漠看著, 隻說了一句, “連個孩子都哄不好?”
元慎方寸大亂, 笨拙而慌張地哄孩子,可越慌張, 孩子哭得越厲害,扯著喉嚨,元慎是真的擔心他把喉嚨喊破,抱著小心地顛。
不哭了。
元慎鬆了口氣, 看向了爺爺。
爺爺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懷裡的嬰兒破涕為笑,元慎愣愣地看著他對自己笑, 皺巴巴的小臉,奇怪的身體,他卻不如之前那麼討厭他。
元慎至今還記得爺爺說,這是你弟弟,叫西辭。
因為是親人,所以你一定會喜歡他。
元慎從未抗拒過爺爺任何話,既然說一定會喜歡他,那他就是喜歡他的。
他爺爺還是像從前一樣將西辭待在身邊。
漸漸西辭長大,從一個滿地爬的孩子長成了一個滿地跑的孩子。
元慎小時候完成課業後沒事,就站在一邊看他玩。
西辭一直被保護的很好,一直都很幸福,元慎真羨慕他。
可是某一天,西辭被爺爺抱回來時,發燒了三天。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睜著驚恐的眼睛找人,他哭著喊慎哥哥,淚水漣漣說我害怕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西辭發生了什麼事,一向依賴爺爺的孩子竟然拒絕爺爺的靠近,整天黏著他,一有風吹草動就像隻受驚的兔子。
而每次西辭被爺爺帶出去,回來後總會高燒個幾天。
起初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後來他看見,兩條惡犬在花園撕咬,爺爺抱著西辭坐在很近的地方,觀賞。
鮮血染紅了青青草地,獲勝的惡犬身上鮮血直流倒地不起,喉嚨裡發出赫赫的聲音。
他臉色煞白,胃在翻騰。
因為他看見爺爺握著西辭的手,西辭的手握著一把鋒利的軍刀,插入了那條獲勝的惡犬身體裡。
“它不是贏了嗎?為什麼還要殺它?”
“因為它受傷了,即使受傷,放走它,它也活不下去,語氣讓它死在外麵,還不如讓它死在家裡,咱們還能給它安葬,你做了一件好事。”
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西辭手上沾滿了血,他隨手在衣服上擦拭乾淨,眼神在遙望四處時,元慎知道,他是看見自己了。
可西辭眼神毫無停留,從他身上掠過,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晚上回來,西辭依然高燒,醒來之後依然黏著他。
他如往常一樣拍著驚恐的西辭入睡,腦海裡,眼前,卻是西辭漫不經心將手上的血跡擦在衣服上的樣子。
那麼熟練的習以為常,一點也不抗拒。
他看著西辭安然入睡嘴角帶笑的臉,又想起半夜時分哭著醒來的驚慌失措的臉,元慎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所以他幫著顧又臣,把西辭‘偷’了出去。
“多重人格是可以被治愈的,殺死其他人格,當身體裡隻剩下一個人格時,他就被治愈了。”
西辭蜷縮在元慎懷裡,像是小時候,尋求安全感。
姑姑和姑父在乎西辭,爺爺喜歡那個能毫不猶豫將刀捅進苟延殘喘的惡犬肚子裡的西辭,而膽怯軟弱的小西,隻有他。
窗外月色隱入大片的烏雲裡,看起來,明天應該是個陰天。
***
翌日一早,元慎的房間被粗魯推開,房門被推開的時間發出一聲巨響,吵醒了床上的兩個人。
西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手肘撐著上身去看顧南歌,打著哈欠,“哥,早。”
顧南歌臉色青白,“早?顧西辭,你給我醒醒!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麼樣!”
西辭扭頭,與剛睡醒的元慎四目相對。
西辭低頭看被子裡,自己兩條腿纏在元慎身上,兩人緊貼,能想象昨晚上兩人是如何親密入睡的。
西辭大驚失色,扒著被子從床上滾了下來,指著元慎,“你!你怎麼在我房間!”
顧南歌恨鐵不成鋼擰著他耳朵,“你還有臉怪人家,這是他的房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夢遊了?自己好好的房間不睡,非得和人擠一張床?!”
西辭對昨晚是怎麼過來的一點印象也沒有,驚恐之餘在元慎麵前隻好配合顧南歌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