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第一名,數理化三門全滿,其他科目扣的分數也不多,斷崖式地將第二名甩開二十多分。
借用周圍同學的議論,不怎麼誇張地講,他這個成績,實在是不像人能考出來的。
就算心中早有預期,但如今這麼直白地看見兩人之間的差距,她還是不可避免地難過了一瞬。
相比於她的低落,謝歡意截然相反,她年級排名30,恰好踩在前10%的邊緣。
她抱住溫書棠手臂,語調輕快地慶幸著:“太好了棠棠,我們還能繼續在同一個班。”
溫書棠心不在焉地笑笑。
畢竟是開學來的第一次大考,涉及到各班級間的人員流動,下午第一節課統一被改成班會,總結複盤完考試情況後,陳曼芸讓溫書棠和謝歡意收拾好東西,課間就可以搬去二班。
溫書棠東西不多,隻有一些課本和習題冊,去小商店買了一個紙箱,打包好後和謝歡意一起往四樓走。
還沒走到一半,迎麵碰上許亦澤跟周嘉讓下來。
他們大概也看了成績單,知道要轉班過來的事,許亦澤鼓鼓掌,神情做作地說:“歡迎加入我們二班大家庭的懷抱!”
謝歡意拖著三個袋子,手撐膝蓋喘著粗氣,無語地白他一眼:“先彆歡迎了,快來幫我搬東西。”
“平時就讓你多鍛煉,你不肯聽我的。”許亦澤接走她的家當,在她頭頂揉了把,“你說這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啊。”
謝歡意覺得這話奇怪,皺眉咕噥一句:“你亂講什麼。”
周嘉讓下了兩級台階,停在溫書棠麵前,低眼朝她伸出手:“給我吧。”
“不用了。”溫書棠搖頭,聲音很輕,“不重,我自己就可以的。”
見她抗拒,周嘉讓也沒再堅持,跟在她斜後方,一路安靜地走回教室。
二班班主任叫關舒妍,是數學老師,正在講台上給人講題,見謝歡意她們進來,沒什麼架子地閒聊起來,問她這個月在七班怎麼樣,有沒有想原來這些同學。
“想啊,當然想。”謝歡意和她關係不錯,貼著她胳膊撒嬌,“最想念妍姐的數學課了。”
“那就在學習上多下點功夫。”關舒妍戳她眉心,“彆總大大咧咧的,距離高考也沒剩多久了。“
謝歡意連聲保證:“知道啦。”
分座位的時候,念著她和許亦澤關係好,兩人被安排在四組倒數第二排,就在周嘉讓他們倆前麵。
安頓好後,溫書棠在位置上坐下,還是有些沒緩過神來。
他們居然真的成了同學,甚至......他還成了自己的後桌。
但隨之而來的是不可忽視的緊繃,像生了根刺那般,身後人雖然什麼都沒說,連動作都沒有,但她還是覺得那股凜冽的雪鬆氣息牢牢圍在身側,勾結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叫她如芒在背。
筆尖不小心戳到指腹,細密的痛意讓她倏然清醒,溫書棠丟掉不該有的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作業上。
鈴聲響起,下一節是物理課。
物理老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經典的條紋polo衫,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頭發略微稀疏,鏡片後的目光透著銳利和嚴肅。
課本被拍在講桌上,他橫眉拔高嗓門,朝後麵幾個沒回座位的男生喊:“還嘮呢,都聽不見上課鈴是吧,一個個考好了還是怎麼著。”
氣氛驀地肅靜下來,他板著臉,來回掃視了幾遍,清清嗓子火力全開:“這次試卷這麼簡單,哪道題不是白給的,結果給我考成這個德行,平時講的都當耳旁風是吧。”
看著卷子上慘不忍睹的批閱痕跡,溫書棠捏緊袖口,垂著的頭又低了一點。
十多分鐘後,訓話環節終於結束,季鴻生抽出根粉筆:“行了,都把教材拿出來,這節講新課。”
“老師。”前排一個留寸頭的男生舉手,大著膽子問,“咱們還講考試卷嗎?”
“你說呢!”季鴻生瞪他一眼,“這上麵哪個知識點我沒講過?!回去自己研究。”
到底是實驗班,講課速度比先前還要快,四十五分鐘講了兩小節的內容,即便溫書棠沒有半分鐘走神,但還是聽得有點迷糊。
下課後,她帶著錯題本,站在物理組外麵,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季鴻生推了把眼鏡,言語略有遲疑:“二班的?”
溫書棠點點頭,小聲解釋:“今天剛轉過來,之前是七班的。
“什麼事?”
溫
書棠攤開筆記,拿出來在裡麵的月考卷:“老師,有幾道題我還是不怎麼明白。”
季鴻生接過她的卷子,從頭到尾看下去,表情逐漸凝重:“怎麼錯了這麼多。”
他抬手點了點被圈出來的兩道選擇:“這不就是書後題的變型嗎?連選項都是一模一樣的。”
“還有這個。”他又把試卷翻到背麵,“不就是套個公式的事嗎?你們老師都沒講過嗎?”
一連串質問讓溫書棠有些無措,下唇被咬出幾道齒印,她手指緊緊捏在一起,正要答話時,門外傳來一聲報告,緊接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走了進來。
周嘉讓把手裡的表單放到桌麵上:“老師,妍姐讓我把成績單給你送來。”
“先放這吧。”季鴻生隨口應了句,又把話題轉回溫書棠身上,他這人說話向來直率,很少顧及學生的情緒,“這些題太基礎了,我都不知道該從哪給你講。
“我不管你其他科學得怎麼樣,但在我這,隻考這麼點分肯定是不過關的。”
溫書棠羽睫輕顫,腦袋埋得低低的,或許是因為周嘉讓也在,說不出的羞赧如洪水般湧來,臉頰耳垂都開始發燙,她嚅聲回答:“老師我知道了。”
季鴻生對著卷子頭疼了好一陣,不經意瞥到旁邊的男生,忽然想到什麼,抬眼看向周嘉讓:“你下節課有什麼安排嗎?”
周嘉讓扯唇:“我能有什麼安排。
“那正好。”季鴻生把溫書棠的試卷遞給他,“我馬上要去開教研會,你沒事的話,留在這把卷上的錯題給她講講。”
不
等周嘉讓回答,溫書棠先一步擺手:“不,不用了老師,我還是自己回去再看看吧。”
“就......不浪費周同學的時間了。”
“你現在連最基本的知識點都沒搞懂,再怎麼看也沒用。”
季鴻生直言直語,又去囑咐周嘉讓:“認真點啊,要是講不明白我可找你算賬。”
周嘉讓懶笑:“放心吧老師。”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
周
嘉讓從對麵搬來一把椅子,回身看見她訥訥地站在那兒,忍不住低聲:“坐啊。”
“那個......”溫書棠吞咽了下,“要不我還是......”
周嘉讓清楚她要說什麼,喉結滾了下:“剛才老季的話你沒聽見?”
溫書棠抿抿唇,挪動腳步過去,手背搭在腿上,在桌前規規矩矩地坐好。
周嘉讓拿過卷子,仔仔細細地翻看著,其實並沒有老季說得那麼誇張,大部分題目她都訂正好了,剩下那幾道確實是有點超綱。
他偏過頭,筆尖點在空著的那處:“從這裡開始?”
溫書棠說好。
平心而論,他的確是個極好的老師,三言兩語就能直擊關鍵,剖析出最重要的知識點,但又不會把全部過程列出來,而是一步一步引導你,直到前因後果都被理清。
怕她跟不上,他語速放得很慢,遇到難理解的地方會多重複幾次,還要不嫌煩地問她聽懂了嗎,明白了嗎。
溫書棠靜靜聽著,時不時嗯一下回應,但說不出是哪個瞬間,突然就冒出幾分惶恐。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笨了啊?
眉頭稍蹙,肩膀沒由得往下塌,還沒來得及泄氣,手腕被人輕輕戳了下。
“累了?”
溫書棠連忙搖頭,脊背繃直,收攏渙散的心思,脆生生地答出兩個字:“沒有!”
她這條件反射似的緊張,讓周嘉讓覺得無奈又好笑,語氣放得更緩了些,五官輪廓也在窗口暖光的映襯下褪去冷淡:“我的意思是,要是累了我們就歇一會兒。”
溫書棠還是搖頭:“真沒有。”
最後一題講完,下午的自習課剛好結束。
走廊裡喧鬨聲漸大,溫書棠收好試卷,攬在身前,筆記本的邊角戳著掌心:“謝謝你。”
周嘉讓低眸,凝著她頭頂小小的發旋,眉宇間化開一抹柔和:“去吃晚飯?”
“你去吧。”她不動聲色向後退開半步,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我...今天沒什麼胃口,不太想吃東西。”
“先回班了。”
說完她轉身想走,腳步還沒邁開,衣袖卻忽地被那人拉住。
“溫書棠。”
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從頭頂,她心口一滯,聽見他問:
“你到底是不想吃飯,還是不想和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