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頭頂光線真的太烈,溫書棠被刺得視線模糊,眼角也釀出幾分難忍的酸澀。
她垂下眼,用力吸了一記鼻子,試圖將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去。
謝歡意也看見了這一幕,揚起尾音驚詫道:“嗯?我沒看錯吧,清禾姐居然回來了?”
溫書棠心裡亂成一團,聽見她的話後,思緒微微怔了下,忍不住輕聲重複:“清禾姐?”
“歡意,你………………”她抿抿嘴唇,“認識那個女生嗎?”
沒發覺到她的不對,謝歡意嗯嗯兩下,和她解釋起來:“清禾姐是我師姐,我們一起在唐奶奶??,也就是周嘉讓外婆那裡學小提琴。
“她也是九中的,比我們大一屆,不過這半年她一直在外地集訓來著,怎麼突然回漓江了。
溫書棠沒有接話。
她想起來謝歡意之前講過,她學琴的地方在周家老宅,那時周嘉讓還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所以課上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場。
既然是師姐,那麼她和周嘉讓也應該認識很久了吧。
她這次回來會和他有關嗎?
他們的身影還倒映在眼底,一道明媚,一道恣意,任誰評價,都是勢均力敵的匹配。
溫書棠忽然就不是很想過去了。
就像一副完美無瑕的風景畫,輪廓光影都恰如其分,貪心地繼續落筆,隻會打破原有的和諧。
但謝歡意挽著她胳膊,她並沒有回頭逃跑的餘地。
距離一點點縮短,似乎是察覺到什麼,那兩人也轉過身來,沈清禾看清是謝歡意,眼神驚喜地亮起來:“歡意?”
“清禾姐!”
謝歡意小步跑過去,張開雙臂把人抱住:“半年沒見過麵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學琴那會兒,沈清禾對她頗為照顧,每次上課都會給她帶些小零食,有時練不好琴被老師訓斥,她也會好言好語地幫忙求情。
所以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把沈清禾當作姐姐,語氣裡不自覺就多了些撒嬌的意味。
沈清禾摸摸她頭發:“我也想你呀。”
發現愣在一旁的溫書棠,她乾淨的眼瞳中閃過疑惑:“這位是?”
“清禾姐。”謝歡意側身,勾起溫書棠手指,親昵地晃了晃,“這是我的好朋友,溫書棠。”
沈清禾先是看了眼周嘉讓,然後彎起眼尾,朝她伸手:“你好呀,我是沈清禾。
溫書棠禮貌地回握,唇邊牽出僵硬的弧度:“清禾姐好。”
“對了。”謝歡意受不了熱,把校服外套拉開,用手擋住陽光,“清禾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怎麼都沒提前告訴我。”
沈清禾正低頭回著手機上的消息:“昨晚才到漓江,來學校交個材料,因為是臨時決定的,就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原來不是為了他啊。
溫書棠鼓腮,緩緩地呼出一小口氣。
“清禾姐,你怎麼又瘦了。”謝歡意踮腳湊近,盯著沈清禾那張漂亮的臉,“集訓是不是特彆累啊。”
“是啊。”
沈清禾無奈歎了口氣,手臂搭上她肩膀:“每天不僅要練琴,還要被各種樂理知識折磨,半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而且那個老師特彆凶,動不動就罵我們,和唐奶奶比簡直是??”
話未說完,後半句猛然停住。
意識到什麼不對,沈清禾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偏頭有些緊張地看向最右側的周嘉讓:“抱歉啊阿讓,我不是......”
“沒事。”周嘉讓輕笑一聲,打斷她的話,“這都過去多久了,哪有那麼敏感。”
沈清禾咬唇,臉上歉意還在,語調慢慢弱了下來:“外公他...最近還好嗎?”
“都挺好的。”
“這次時間比較趕,可能來不及,等下次回漓江,我再過去看他吧。”
周嘉讓淡淡嗯了下。
對話結束,氣氛就此緘默下來。
溫書棠悄悄移眼,隻見周嘉讓單手抄兜,眼瞳漆黑而深邃,唇角似有若無地勾著,還是那副懶散肆意的姿態。
但她能感受到,他情緒並不是很好。
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是因為沈清禾剛剛不小心提到了他的外婆嗎?
他外婆怎麼了?
溫書棠收回目光,不自覺將頭埋得更低一點。
胸口像被壓上一塊石頭,悶得她喘不上氣來,呼吸起伏間,眼睫無意識地發顫。
暗灰色地麵上,她和周嘉讓的影子貼合在一起,明明再近不過,但她卻覺得,他們之間隔著很遠一段距離。
也是在這一瞬,她清晰地認識到,關於他的許多事,她仍然一無所知。
未曾相遇的十幾年,他的過往,於她來說,是一張徹頭徹尾的白紙。
耳後發絲被拂起,微風挾來陣陣桂花香,溫書棠卻嗅出滿腔苦澀。
發令槍聲響起,一千米比賽正式開始。
場麵熱情被點燃,各種呐喊助威聲震上天。
許亦澤體育細胞一向發達,兩圈半下來,不出意外地拿了冠軍,最後衝刺時,他並找食指與中指,在額頭上輕點了下,朝看台這邊揚眉示意。
幾人極為配合地給他鼓掌。
上午的項目全部結束,人群陸陸續續散開,沈清禾說想去義賣那邊轉轉,謝歡意也有此意,一拍即合地摟上她胳膊。
“書棠,你要來嗎?”沈清禾問。
溫書棠搖搖頭,聲音很輕:“我去過了,你們去吧。”
“好吧。”沈清禾彎眼笑笑,“有機會再一起玩。”
說完她又轉頭:“阿讓,那我就先走了。”
二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儘頭。
溫書棠覺得自己也該離開,剛要邁出腳步,低沉的嗓音從耳畔傳來。
“要回班了?”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隻是心情低落得厲害,垂著眼簾,胡亂地回了句嗯。
主席台在頒獎,背景配樂有點吵,周嘉讓向前靠了半步,挺闊的身形將她籠罩起來。
鴉黑睫毛在眼下拓出一層陰影,他看著她的發旋:“剛才去看義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