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讓重新坐下,食指在她耳垂上輕點,溫度比平時高,擔心道:“是又不舒服了嗎?”
“沒有。”心虛作祟,溫書棠不敢看他。
打開包裝盒,裡麵是溫燙的赤豆元宵,還有一籠剛出鍋的湯包。
周嘉讓拆掉餐具的包裝,注意到她右手打針不方便,眉骨微動,壓低眼頭詢問:“要不...我喂你?”
好不容易褪去的熱意再次攀上麵頰。
指尖掐了掐掌心,她努力克製住雜亂無章的心跳:“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見她這樣說,周嘉讓倒也沒再堅持。
但畢竟是急診室,條件肯定諸多不便,沒有支架和小桌板,周嘉讓使用掌心托住碗底,抬高舉到她胸口旁邊,免得她彎腰亂動,不留神碰到針頭。
看起來就很辛苦的姿勢,溫書棠不忍地蹙眉,告訴他放下就好。
周嘉讓扯唇,言語隨意:“不累。”
什麼嘛。
怎麼可能不累。
溫書棠鼓腮,眨眼想出對策:“你要是這樣,我就不吃了。”
周嘉讓怔愣少許,臉上笑意更深了些,不緊不慢地悠悠回答:“那正好。”
“我可以喂你。
溫書棠選擇認輸。
她夾起湯包,咬了一小口,鮮香的湯汁浸透味蕾,周嘉讓問她:“好吃嗎?”
“怕你等太久,就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家,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好吃的。”溫書棠點頭,又想起什麼,“你吃過晚飯了嗎?”
周嘉讓勾開她耳側的碎發:“你吃吧,我不餓。”
赤豆元宵煮的軟爛,香甜濃稠的滋味,漸漸撫平心底的驚恐,溫書棠小口小口喝著,長睫被氳出一層薄霧。
周嘉讓看著她,眼神很溫柔,等她平複得差不多了,才問起正題:“棠棠,體育課後到底發生什麼了?是誰把你關在器材室的?”
溫書棠沉默幾秒,小幅度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
和班長分開後,她本來是想去洗手間衝個手的。
但就在快走到儘頭的時候,肩膀猛然一道推力,重心失衡,她膝蓋磕在地上,手掌也沒能擋住,像賽車在跑道上衝刺,唰一下擦出去,痛感一瞬間似火山噴發般蔓延。
溫書棠不禁皺眉,深吸一口氣,忍著痛想要起身,可又一道蠻力重重將她壓了回去。
“那裡光線太差了。”溫書棠抽抽鼻子,“我還沒看清是誰就暈過去了,再醒來就......”
眸光愈發深邃,像是深不見底的沼澤,喉嚨中溢出一個嗯,周嘉讓說:“我知道了。”
捏著湯匙的手懸在空中,溫書棠沒經曆過這些,有些猶豫地問他:“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先和妍姐反映一下,看看學校這邊能不能查到什麼。”周嘉讓說著安排,字句沉穩,沒由得讓人心安,“實在不行就交給警察。”
溫書棠抿著唇,短短地嗯一下。
她平時社交圈不大,性子也比較內向,除去班裡同學外,很少與其他人產生交流,一時想不出誰會這樣對她。
看她耷著眼尾,臉上滿是煩憂,周嘉讓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道:“沒事。”
“不用擔心,我來解決。
“不會讓你白受委屈。”
鼻尖一酸,溫書棠點點下巴,想了想又補充:“但這件事,能不能不讓我姐姐知道。”
“她平時已經很忙很累了。”她話語中多了些心疼,“我不想讓她因為這些再操心我。”
周嘉讓都順著她來:“好。”
他湊近一點,用那種哄小朋友的語氣:“幫你保密。”
溫書棠胃口還沒完全恢複,勉強把赤豆元宵喝完,湯包卻還留下大半。
“不吃了?”周嘉讓問。
溫書棠手掌移到肚子上,輕拍兩下示意自己飽了:“吃不下了。”
周嘉讓被她的小動作可愛到,勾起唇角笑了笑,接過餐具,用紙巾幫她擦乾淨手。
然後很自然的,把她剩下的湯包解決掉。
溫書棠一瞬木然,不受控製地睜大瞳孔。
不僅因為他吃了自己剩的食物,更因為,他用的是自己用過的筷子。
那這不就等於.......
“......“
她忍不住開口提醒。
周嘉讓也意識到什麼不對,握著筷子的手指驟然收緊,手背上幾道青筋浮現,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著。
說不清的曖昧在空氣中燃燒開來。
最終還是醫生過來打斷:“這藥馬上都要輸完了,怎麼不喊人來換啊。
溫書棠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啊了下,像個乖乖認錯的小學生:“對不起醫生。”
“你勤看著點啊。”醫生囑咐一旁的周嘉讓,皺眉責怪道,“這女朋友生病還能這麼不上心。”
女朋友三個字,讓溫書堂眼瞳又是一縮。
她本想澄清,周嘉讓卻先一步接話:“知道了,謝謝醫生。”
他是不是沒有否認。
為什麼沒有否認。
是覺得沒有必要,還是說他…………………
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她急著想要打破這種氛圍,於是胡亂找了個話題:“那個......外公他身體好一點了嗎?”
腦子真的太亂,溫書棠甚至沒意識到這個稱呼有什麼不對。
周嘉讓卻有所察覺,唇畔挑起一抹弧度,偏過頭看她:“都是老毛病了,在醫院住了幾天,已經沒事了。
“那你呢?”溫書棠又問,“你………………心情好點了嗎?”
見他沒說話,她絞儘腦汁地想著該怎麼安慰,可又怕一不小心說錯什麼,惹得他更不開心。
臉頰悶悶鼓起,素淨的小臉皺在一起,那對偏圓的杏眼裡滿是糾結。
“又亂想什麼呢。”
周嘉讓在她梨渦上戳了下,回應她剛才的問題:“我也沒事了。”
“你呢?”他向前靠近一點,目光專注地落到她臉上,“這段時間怎麼樣?”
嗓音裡再次染上歉意:“那天我讓你走,是不是很難過?”
書棠沒說實話,弱弱地撒了個謊:“沒,我都挺好的。”
溫
“那天......也是我太衝動了。”
周嘉讓沒有拆穿,可眼中分明露出幾分心疼,眼角也疼得紅了起來。
“棠棠。”
他忽然叫她,語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認真。
溫書棠側過頭,懵懵應著:“嗯?”
周嘉讓攏住她的手,拇指輕輕按著她手心:“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把你推開了。”
心口一顫,溫書棠回應他相同程度的認真:“好。”
後來的許多年,那些失眠難熬的長夜,溫書棠抱著膝蓋,蜷在漫漫黑暗中,總是反反複複地想起他說的這句話。
是他說過絕不會再推開她的。
如果他食言了,她就再也不要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