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溫書棠否認,“不是啊。”
“那你總和我道歉乾嘛,家裡本來也沒什麼是你不能看的。”
“......“
“不是告訴你不用換鞋嗎?”
話題轉得太快,溫書棠沒跟上他的思路:“嗯?”
周嘉讓垂眸,長睫落下一層黑影,看著她踩在地麵上的腳:“地上涼。”
說罷,他打開手裡還沒放下的購物袋,從裡麵找出棉拖,幾步走到她身邊:“抬腳。”
這一係列動作太突然,等溫書棠再回過神,腳心已經被放進一片溫暖。
白色絨毛款,鞋麵上儼然畫著小兔子圖案。
周嘉讓還沒起身,看見他蹲在地上,她後知後覺他剛剛是在幫自己穿鞋,耳根蹭一下蒙上紅暈,心口也漾開一片悸動。
這未免也太親昵了。
她深呼吸幾次,勉強才平複一點,突然聽見周嘉讓嘖了聲:“太瘦。”
“什麼?”
“我說你??”他盯著她的腳腕,纖瘦到單手就能攏住,指節在她鼻尖上輕輕刮過,“好好吃飯。”
溫書棠悶悶地糾正他:“我有好好吃的。”
周嘉讓輕笑。
“所以你剛剛是去超市了嗎?”“溫書棠垂眼看著那個大號購物袋。
周嘉讓嗯一下:“本來應該提前準備好的,但家裡平時很少來人,是我疏忽了。
溫書棠懵懵搖頭,不覺得這有什麼,同時又抓偏重點。
“你一個人住在這嗎?”
周嘉讓點頭,像是知道她什麼意思:“這是我媽媽從前的房子,外公他住在老宅那邊。”
怪不得。
怪不得房子會是這種裝修風格。
垂在身側的指尖蜷了蜷,她悄悄在心中劃開一點雀躍。
方才她無意識觀察過,家門口隻放了一雙可以換的拖鞋。
也就是說,沒有其他人來過他家,是這樣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是他的特例呢?
周嘉讓走到書架麵前,抬起眉梢:“剛才是在看這個?”
“嗯嗯。”溫書棠摸了摸鼻尖,小聲說,“還是第一次知道你會彈鋼琴。”
“而且還彈得特彆好。”
周嘉讓朝她笑笑:“很意外嗎?”
“有一點吧。”溫書棠如實交代,但隨即就彎起眼睛,“不過想想又覺得很合理。”
周嘉讓側著頭,看她陷在暖光燈下的臉,問她為什麼這麼說。
“就感覺...”溫書棠停頓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往下講,“就感覺你很厲害,什麼事都能做好,什麼事都能遊刃有餘。”
周嘉讓扯唇,眼中卻不見笑意:“可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
才不是呢。
明明就很厲害。
溫書棠鼓著腮幫,在心裡反駁他。
她忍不住對著獎杯多看了幾眼,燈光下金燦燦的:“你現在,還有在彈琴嗎?”
“沒有了。”周嘉讓聲,“自從我媽去世後,我就不再彈琴了。”
溫書棠怔怔地啊了下。
“你的鋼琴,是阿姨教的嗎?”
“嗯。”
“A?......“
“胃癌,發現時已經是晚期了。”
氣氛緘默下來,溫書棠抿緊唇角,挪動半步蹭到他身邊,鼓起勇氣扯住他袖口,小幅度地晃了晃。
“周嘉讓。”
女孩嗓音溫軟,像春日迎麵拂來的煦風,能驅散各種凜冽與嚴寒。
周嘉讓心頭軟得不像話,語氣也是:“怎麼了?”
溫書棠仰頭看他,眸色清淺而透亮:“不要再難過啦。”
“不管怎麼樣,還是有很多人在陪著你呀,有外公,有歡意,有許澤……………”
還有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喉結重重地滾了下,周嘉讓眼眶泛紅,稍有哽咽:“好。”
“不難過。”
外頭淅瀝聲停止,鳴笛聲漸行漸遠,城市完全陷入安眠。
“很晚了。”周嘉讓掃了眼牆上的掛鐘,“臥室裡有浴室,睡衣和其他能用到的東西都在袋子裡,洗過澡就早點睡覺吧。
溫書棠說好,和他道了晚安。
房間重新打掃過,被子也是新換的,還是最有少女心的粉色係。
溫書棠本以為會失眠,沒想到十幾分鐘就沉入夢鄉。
可她卻睡得不安穩,反反複複被不同的噩夢糾纏。
先是夢到初三,夢到她被餘莉欺負,課本上寫滿各種難聽的辱罵;然後又夢到今晚,夢到她被關進地下室,抱膝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夢裡沒有人救她,她隻能一邊掉眼淚一邊忍耐,每天活在痛苦與心驚膽戰中。
兩點零九分,溫書棠從夢中驚醒。
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浮著一層冷汗,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她攥緊被單,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也是這時,敲門聲響起。
還未從夢魘中脫身,她條件反射地豎起警笛,但下一秒,門外卻傳來讓人心安的聲音。
“棠棠?我進來了?”
門把手被按下,周嘉讓打開床邊的小夜燈,暗黃色光線撐起整個房間的明度。
溫書棠空咽了下:“你怎麼還沒睡啊?”
周嘉讓沒答話,瞧著她臉色蒼白,眼神裡噙著些許無助,眉心也跟著皺起來:“做噩夢了嗎?”
溫書棠抿唇,弱弱點頭:“嗯。”
像怕再嚇到她,周嘉讓聲線很低很低,試圖猜測原因:“還是有一點怕的,對嗎?”
“嗯。
昏暗光線下,周嘉讓俯身,帶著哄人的意味,手指在她臉頰上貼了下。
然後慢慢下落,移動到她的手腕,再往下,扣住她的掌心。
脈搏於跳動間熨帖,兩道視線逐漸碰在一起。
周嘉讓一點一點滑進她指間,修長分明的指節收攏,變成最緊密的十指相扣。
“不要怕。”
他字句溫柔。
“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