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眉儒生不住點頭:“嗯,這便是儒門修行初境,聞道之境的由來。我再問你,大學之道,在於什麼?”
門外的少年們已經作勢要散去,心中對這兩位考官的臉皮之厚有些不齒,心想,這些黃口小兒都能答上來的東西,拿來做天姥書院的入門試經典問答,說出去,豈不要讓人笑掉大牙。
步安背對著大殿正門,看不到門口那些人的神情,正暗呼僥幸,假如自己不是學中文的,還真未必答得出這四書五經中《大學》的開篇頭一句,大聲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這一次是濃眉儒生接過話茬:“這是儒門第二境,明德之境的由來,你將來入院修行,一定要在這‘明德’二字上多下苦功。”
步安聽得雲裡霧裡,麵上卻還是誠懇地重重點頭。
細眉儒生大概也覺得自己放水太過明顯,雖然今年春試就這一個考生,無論如何也會讓他通過,可是被外麵這些孩子聽了去,以後師道尊嚴都沒有了。
他微微正色,道:“背一遍《孟子·公孫醜上》吧。”
門外少年轟的一聲炸了鍋。
步安聽到他們這個反應,心裡也有同感,為難道:“這個……太難了吧?”
然而,步安還是猜錯了那些少年的想法。要知道,天姥書院入門試的經典問答從來隻有三題,涉獵極廣,又以刁鑽艱深著稱。可細眉儒生前麵已經出了兩道放水題,少年們是對他第三題也放水,表示驚愕和不屑。
在步安說出“太難”後,大殿內外一下子鴉雀無聲。
細眉儒生絕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場麵,扭頭求助般看著濃眉儒生,後者對他抬了抬眉,似乎在說: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細眉儒生長長呼氣,撫胸平複心情,柔聲道:“能背多少算多少吧。”
步安沉默了一會兒,撓了撓頭,又回頭看了看門外看熱鬨的少年們,感覺自己像被戲弄了。
“……能提示一下嗎?頭一句是什麼?”
他自覺並不過分的請求,換來的是殿內外一片嘩然。
濃眉儒生用帶著不解的眼神看著步安,又扭頭對細眉儒生道:“師兄,就這樣他也敢冒著邪月之患,孤身從嘉興府華亭縣來到我天姥山……這分明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樣的學子……書院豈能錯過?”
步安被他“誇”得臉上陰晴不定,心道:這書院還真是藏龍臥虎,彆的先不說,就單單把這人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學到手,也夠受用終身了。
“夠了!”細眉儒生本是極為認真的性格,此時終於奔潰,一把抓起案上幾乎形同空白的春試名錄,作勢要撕,卻在濃眉書生的眼神提醒下,硬生生停住,緩緩將其攤平,放回到桌上,臉上肌肉抖動著,顯然是在強忍怒意。
殿外少年們瞪大眼睛,生怕錯過精彩畫麵似的盯著細眉儒生的動作,連大氣都不敢出。
“夠了……”細眉儒生換成哀怨的口氣又重複了一遍,抬眼道:“你長途跋涉,又在竹林裡困了多日,恐怕太累了……”
步安知道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呢,趕緊道:“確實又累又困,精神不振,有些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細眉儒生原本繃直的上半身緩緩鬆懈下來,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垂頭喪氣地甩甩手道:“那就先去歇上一陣,等過幾天再重新考過吧。”
“宋青!”濃眉儒生當機立斷地起身朝門外喊:“你帶步安去流雲台,讓他先住下,擇日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