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到上工時間了,蘇蔓菁沒理會一直在身邊絮叨的顧婉,在田坎上脫掉鞋子就準備下田了。
田裡的人接二連三的都到齊了,趙愛國吆喝了聲開工,眾人都擼起袖子乾活。
蘇蔓菁埋頭拔草,沒搭理在她旁邊嘰嘰喳喳的顧婉,周圍其他人都很沉默,再沒了早上聊天時的歡聲笑語。
顧婉說的歡,蘇蔓菁卻一直沒回應,她正聚精會神的在拔稻穀間的雜草,那認真的模樣讓特地觀察她的趙愛國覺得她不是在拔田間沒用的雜草而是在做偉大的工作。
他又看了眼正說個不停的顧婉,對比了專心致誌工作的蘇蔓菁,心裡閃過疑惑。
中午他正準備睡覺,但隊裡的知青們都找他揭發蘇蔓菁上工偷懶耍滑又破壞組織團結,初聽時,他是生氣的,他沒想到他當初沒計較蘇知青的成分問題,給了她知青都有的待遇,她的操行品格卻如此讓人擔憂。
一兩個人說,他肯定是不會輕易就相信,但其他知青可都在說蘇蔓菁的品德有問題,他不得不懷疑啊。他們村的知青都挺好的,上工積極、熱心建設、還組建了村裡的學校,無條件的幫助孩子學習、認字,他作為生產隊長可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們同時反應的問題,他肯定會重視,若是蘇知青真有問題,他要及時教育、以免給組織、對大隊造成危害。
今天在勞作的時候,他就在留心觀察蘇知青了,他沒見到蘇知青偷懶耍滑,倒是看見蘇知青專心致誌的在除草,而且整個人也是精神奕奕的,但揭發蘇知青的幾人卻是瞌睡連天,除草也心不在焉,他們都把稻子看做雜草拔了還無動於衷,雖然雜草與稻穀苗是長的像,但還不至於分不清,看看蘇知青,再看看他們,他都替他們臉紅了,這偷懶耍滑的倒像是他們。
他眼看邵知青又要錯拔手邊的稻穀苗,他出聲吼道,“都認真做,彆拔錯了,這可都是糧食。”
眾人被趙愛國的吼聲嚇的一個激靈,都睜大了眼睛瞅手裡的草,看是否拔錯了。正迷瞪的知青們也醒神了,見手中的雜草裡混著稻穀,心虛的看了眼趙愛國,都打起了精神,再不敢三心二意。
他們可都是支持祖國建設的好青年,可不敢讓糧食資源浪費。雖然還是很困,但為了認真工作,他們使勁掐了把大腿,讓自己清醒點。
若是讓他們知道趙愛國心裡的想法,他們可要大喊冤枉了,其實他們也很用心的在做活兒,但他們中午去找隊長導致睡覺時間耽擱了,天氣又炎熱、再加上婉婉又在旁邊與蘇蔓菁說話,他們就昏昏欲睡的走神了,錯拔了稻穀苗。
剛想靜心做活,但耳邊又響起顧婉說話的聲音,心裡無端生起了煩躁感,陽光把眼前晃的花白一片,精神也無法集中,擔心再錯拔稻穀苗,許小琴委婉的說道:“婉婉,這麼熱的天,你就彆與蘇蔓菁浪費口舌了,否則就要沒氣力做活了。”
“啊,沒事的,我有力氣的。”顧婉以為許小琴擔憂她,便不以為然的拒絕了,她為了補充能量,在他們去找隊長的時候,在屋裡衝了杯麥乳精喝了,她現在精力充沛。
許小琴見顧婉拒絕了,便也不好再多說,但從其他幾人望向自己的眼神裡,也看出了他們心裡的無奈。
趙愛國勞作的地方就在他們知青的旁邊,雖然顧婉吵不到他,但他可是看得見,顧婉沒把草拔乾淨,還黏著蘇知青說話,肯定是說話耽擱了做事,他得提醒下她,但想到女孩子臉皮薄,而且以前顧婉都做的很好,便語焉不詳的說道,“都彆聊天了,認真做活。”
以前隊裡的鄉親們上工,他沒管過他們聊天,聊天能讓他們打起精神還利於和諧,但今天看到的情況,他覺得以後得改規矩了。而且知青也該分散開勞作,不能讓他們湊在一起了,趙愛國如是想到。
邵芬望了眼隊長,見他正瞅著顧婉,她立刻提醒道,“婉婉,隊長在看你,快彆說了。”
“啊,”顧婉迷茫了望了眼邵芬,又看向趙愛國,見他正滿臉嚴肅的在看自己,她內心慌張一瞬間轉而又恢複了平靜,她想到以前隊長可沒管過上工說話的事,隨即就稍微放心了,但現在的確不能再說話了,她自責的說道,“好的,我就是想讓菁菁回心轉意。”
紅日西沉,夜鶯高歌。西邊的天壁上,瑰麗的晚霞把淺藍色的天幕織成發光的錦緞。遙望天際,滿眼都是耀眼的金色。
下工後,趙愛國喊住了蘇蔓菁。知青點的人見趙愛國喊住了蘇曼青,也都留下了,他們緊跟在兩人身後,如果蘇蔓菁抵賴,他們可是證人。
趙愛國原先是想讓他們回去的,但想到他們今天的表現,他準備解決完蘇蔓菁的事再和他們好好說說,也就沒管他們跟著他了。
“蘇知青,最近比較炎熱,還能受得了嗎?”趙愛國打量眼前沉靜的女孩子,語氣關愛的說道。他是小嵐灣的生產大隊長,他不僅要起領導帶頭的作用,還要起關懷群眾的作用,但他都是心甘情願的。他想把小嵐灣建設的越來越好,小嵐灣的情況好了,他就可以帶領群眾為組織的建設做出更多的貢獻,退伍不褪色,雖然他沒在前線了,但他仍舊時刻心係組織。
於公,下鄉的知青是祖國培養的知識分子,在推動祖國的建設方麵是極有用的人才,他關心他們是應該的,於私,下鄉的知青也都還是半大的孩子,他們遠離父母,到農村吃苦受累,他作為長輩關愛他們也是應該的。
蘇知青性格有點孤僻,不愛與村裡的人來往,他剛開始以為她的思想覺悟有問題,最後卻發現她與知青點的同誌相處時也很沉默,但安排她做的事也都能做好,他也就沒再留意她了,每個人的性格都不同,他總不能強壓著她改性子吧。
今天再看她,他總覺得蘇知青好像變了,但又不好說是哪兒變了。人還是那個人,性子也還是很沉靜,比起見他很熱絡的知青,她仍舊是冷淡的模樣,要真細究哪兒變了,好像是眼神,也好像是周身的氣質。
她的眼神裡沒有了故作冷漠的自卑,而是清明堅定,周身的氣質也不再是卑微的唯唯諾諾,而是氣定神閒,這真是讓人詫異。
他看人一向是準的,他覺得這樣的蘇知青可不像他們嘴裡品格低下的人。
他還是好好問問清楚,有誤會及時讓他們解釋清楚,有矛盾及時給他們調解了。
“還好,我能受得了。”蘇蔓菁微笑的對趙愛國說道,她看得出趙愛國是真的在關心她。
蘇蔓菁對趙愛國的感官很好,她來這兒的兩年,小嵐灣回回都是給鎮上公社上繳糧食最多的,百姓的生活也是最好的,可見作為生產大隊長的趙愛國的確是有真才實乾的,而在那幾人誣告她的時候,他沒有偏聽偏信,反而先關懷她的情況,再查明問題,這份包容豁達的胸襟也讓她動容,倒是很像她的父親。
“喲,蘇知青還會笑啊,我以為蘇知青都不會笑呢。”趙愛國驚訝的打趣道。
他就是很驚訝了,中午聽媳婦兒李淑華說的時候,他還不信呢,以為媳婦兒看錯了,沒想到他也看到蘇知青笑了,還真是很明朗,小孩子就該多笑笑,整天陰沉個臉像什麼樣。
“以後就該多笑笑。”趙愛國見到蘇蔓菁的變化很開心,有種老父親見到兒女好的變化後的欣慰。
小嵐灣的知青,他們村乾部都是重點關注的,畢竟是下放到他們村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而且還能幫助他們的孩子學知識,因此他們的方方麵麵村乾部都是要了解的,所以他們的性格特點、為人處事他們也是清楚的,以前他們還頭疼過蘇知青的性格不太合群,現在蘇知青的變化倒是好的,長此以往,定能有好的改變。
“知道了,大隊長。”蘇蔓菁認真的點點頭。
現在的氣氛沒有了剛才的嚴肅,趙愛國便開口問道,“蘇知青,我聽說你上工時不認真,與人相處時也不和睦,社會主義思想存在隱患,你有要解釋的嗎?”
“沒有要解釋的,但我有事實要說,我上工很認真,中午中暑了,所以乾活晃神了會兒,其他時候,我都是很認真。我熱愛我的祖國,堅守社會主義思想,支持組織的建設工作,並沒有思想隱患。”蘇蔓菁望向趙愛國目光灼灼的說道,她是沒偷懶啊,而且她的確有報效祖國的堅定信念。
今天在田裡乾活時,趙愛國就留意過蘇蔓菁,還真沒見到她偷懶耍滑,他向來奉行眼見為實的真理,而且蘇蔓菁望向他的眼神裡有堅定、有正直、有清明,唯獨沒有撒謊者有的心虛,他相信蘇蔓菁的話。
他想起其他知青的話,難道他們說了謊?他嚴厲的看向身後的幾人,他是正直的人,自是討厭屈曲事實的人,更是厭惡暗中害人的小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要問清楚了,可不能冤枉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