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此時此刻,在懷慶的眼中,李長安的身影無比高大。
剛開始的時候,懷慶是佩服李長安的見識和學識,但是現在,懷慶覺得李長安是她的知己。
既經天緯地,又胸懷天下。
懷慶的目光,從詩詞轉移到李長安的臉上,目光變得熱切起來。
李長安轉過臉來,和懷慶四目相對,懷慶頓時將目光挪開,心中一陣悸動。
“殿下,這大奉的天下,遲早要扛在你肩膀上的。”
聽到李長安這句話,懷慶突然身子一顫,這話就有些大膽了。
“李先生,本宮隻是個女子,女子無才便是德。”
懷慶的聲音中隱隱有歎息之意,還有一絲怨氣和頹喪。
她爭強好勝的源頭,其實就是學堂太傅的一句話,女子無才便是德。
但是現在朝中黨爭不休,大奉天下隱隱有大亂將起之兆,皇帝沉迷修道,她一個女子又能做得了什麼。
“嗬。”
李長安突然輕笑了一聲。
懷慶心頭剛剛升起的熱血,在這一聲輕笑之中,頓時冰涼了下來,她能感覺到到,自己的手腳都在發涼。
“李先生是大儒,也跟那些夫子一樣,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聽著懷慶話語中的冰涼,李長安神色如常,“不,我隻是笑殿下不坦誠。”
“李某欲和殿下推心置腹,但殿下仍是拒人於千裡之外。殿下滿腹經綸,胸懷天下,天下誰人不知長公主是京城第一才女,是女中豪傑。”
懷慶的臉色突然有些漲紅,這種臉紅不是害羞,而是窘迫。
李長安這麼一說,懷慶就覺得剛剛自己的話有些矯情了,竟然將心底的不自信透露了出來。
“你遲遲不願出嫁,暗中培植朝中親信,手段氣魄不輸男子,我來到京城之後,你命魏淵和趙守對我百般拉攏。”
“到了現在,殿下卻說自己隻是一個女子,是不是還要說自己胸無大誌,這話有人信嗎?”
“可見,殿下並非和李某誠心以待。”
懷慶抬頭,迎上了李長安的灼灼目光,隨後立刻撇過臉去,不敢直視。
“先生言重了,本宮若不想和先生坦誠相待,又何必三番五次登門,懷慶的話並非有意試探,卻是真的心有所感。”
“懷慶少年義氣,爭強好勝,也想效仿聖賢開宗立派,作出一番豐功偉績。奈何女子之身將我牢牢束縛,很難有大作為。”
“我遲遲不願出嫁,也的確是你說的原因,其實這兩年我也想過,若是被磨滅了意氣,那就嫁人,不再作無畏的掙紮。”
不知不覺間,懷慶將心中最深處的想法都說了出來,這些想法和誰都沒有說過,甚至是半個師父的魏淵。
說出這些話,懷慶突然覺得身心都輕鬆了很多,手腳也恢複了溫熱,心境恢複了平和,有一種一吐胸臆的痛快。…。。
懷慶沒有看到的是,李長安的嘴角微微一翹。
要打通通往懷慶內心的路,必須先和她成為戰友知己,然後才能有進一步發展。
懷慶不是臨安,逗一逗哄一哄就芳心大亂。
李長安已經得逞了,懷慶能說出這番話,就已經將李長安當做心中最親近的人了,說是坦誠相待並不為過。
“殿下不必憂慮,一切有我在。”
雖然李長安沒有深度參與朝政,但是聽到他這句話,懷慶就沒來由的安心,感覺自己背後有了依靠。
她突然覺得,不是她拉攏了李長安,而是李長安主動選擇了幫助她,現在李長安這句話也是給了懷慶一顆定心丸。
懷慶不禁感慨,自己掏心掏肺,總算也換來了李長安表態。
之前兩人的交流,都是限於學問兵政,但是今天不同了,李長安已經走進了她的內心。
兩人聊著聊著,就過了晚飯時間,李長安將懷慶公主送到了府邸門口。
次日就是元宵,此刻的內城已經是華燈初上,街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鬨。
身著湖藍色宮裙的長公主,走在夜幕之中,背影綽約而動人。
“懷慶。”
剛剛靠近金絲楠木馬車的長公主,突然聽到李長安在叫她。
她懷中抱著卷軸,本能的回過頭去,絲毫沒有在意李長安沒有用敬語尊稱,也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美到動人心魄的微笑。
“先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注。”
懷慶眸光閃爍,連喘氣都壓低了聲音,絲毫不敢打斷李長安的話。
這是一首詞,一首意境生動的詞,比寫給臨安那首拍馬屁的詞靈動的多!
此刻的懷慶,更加確信,所謂的《敬贈臨安公主》一定是臨安那死丫頭逼著李長安寫的。
那首詞通篇都在吹捧臨安,一看都是哄小姑娘開心的。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懷慶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聽到“笑語盈盈”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微笑,而且是溫柔含笑,和自己一貫作風完全不同。
聽到最後一句,懷慶徹底呆住了,嘴裡不自覺的開始重複,“眾裡尋他千……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在這一刻,懷慶感覺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劇,她連忙用手按住胸口。
多年來一直摸不到心跳的她,這一次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打雷般的心跳聲。
再抬頭看到李長安自信的微笑,懷慶慌了,慌到花容失色,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籠罩全身。
她有一種差點無法抑製的衝動,她想衝過去,投入李長安的懷抱,然後緊緊抱住他。
懷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逃跑一般迅速鑽入馬車,閉上眼睛,任由心緒起伏激蕩。…。。
“我這是怎麼了……心怎麼跳的這厲害……”
懷慶心中對李長安的好感,已經被李長安徹底放大了,這種情愫一旦產生,對懷慶這種專情女子來說,就是刻骨銘心,終生不渝。
等急速的心跳平複了,懷慶突然對外麵喊道,“停停停,還沒問李先生這詞的名字。”
跟隨在外的宮女答道,“殿下,現在已經快到寢宮了……”
懷慶一時驚愕,本以為不過瞬間,竟然走了這麼遠的路了。
“……臨走時李先生說了,這首詞叫元夕懷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