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富裕還是貧窮,是根據他能支配,或能購買到的,他人的勞動數量而定的。所以,勞動是一切商品交換價值的真實尺度,勞動也是為購買一切物品付出的初始價格,是原始的購買貨幣。”
道衍手上的鋼筆在厚實的紙張上嘩嘩作響,他認真地記錄著朱雄英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字,這是他沒有涉足過的知識領域,此刻的他完全能稱為求知若渴這個詞的具象化表現。
此時二人都在戶部衙門大殿後的一間偏殿裡。
至於前麵的大殿,則早就被朱雄英的父親,帶著一群新晉的翰林待詔們進駐了。這些翰林待詔,都是從上次參與了空印案大數據整理的那群太學生中遴選出來的。
麵對當下梳理戶部情況的新挑戰,這些人一個個動力十足。他們知道,這次的事辦好了,以後自己就是戶部的人了。
而作為戶部尚書的費震,隻能委屈巴巴的在一旁陪著,接受著太子一次又一次的“提問”和“請教”。
“擁有財富一定能帶來的權力是購買權力,而非政治權力和軍事權力。誠然,財富可以購買到這兩項權力,但這種購買權力跟政治權力和軍事權力的內核是不接軌的。購買權力本質上,隻是財富擁有者,在一定時間內,對市場上的勞動力或勞動產品的一種支配力。
在這一點上,作為政治家的道衍有清醒的認識,所以他不住的點頭。
“但在市場行為中,商品通常無法用勞動來衡量,因為人們無法精確地量化勞動的價值。”朱雄英趴在桌上,語調懶散地繼續說著,“商品常常與商品交換,所以二者形成了大量的比較,商品很少與勞動交換,所以就很少被用來與勞動比較。久而久之,人們就開始用某種商品來衡量商品的交換價值,而勞動的衡量方式就自然被取代了。”
“最後,這種商品會演變成貨幣,就是金,銀,銅。”道衍興奮地說著,似乎在自我總結。
“但貴重金屬的價格是變動的,隻有勞動對勞動者而言具有同等的價值,所以勞動是商品的真實價格,貨幣隻是商品的名義價格。”朱雄英頓了頓,強調道,“作為國家的管理人員,這個概念是必須要認清楚的。”
道衍讚同。
“所有掌控最高權力的君主,往往會被各種利益蒙蔽了雙眼,於是就紛紛放棄了勞動本身的價值這一概念的影響,為了獲得暫時的利益,不約而同的,逐漸地減少金屬貨幣中所包含的金屬量,以此來斂財。這帶來的結果,就是貨幣地租的價值會逐步下降。”
貨幣地租?這對道衍來說是一個新的詞彙。
“反過來說,穀物地租一定能比貨幣地租更好地保持土地的價值。因為穀物的價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不會發生太大變化的。”…。。
道衍搖頭一歎,“但貨幣的出現又是必然的,這二者必然會產生衝突。”
朱雄英給道衍豎了個大拇指,“從長遠看,穀物地租變化要比貨幣地租的變化小,但以年為單位比較的話。穀物地租的變化,是比貨幣地租要大的。貨幣在一定的時間,空間條件下是足夠準確的,但穀物的價格卻是波動的,比如明年的穀物價格可能就會比今年的高出一倍。”
“也就是說,現在以糧食作為寶鈔的錨定物,隻能是權宜之計。”
朱雄英點頭。
“商人從不會考慮商品的真實價格和貨幣價格之間的關係,他們隻管貨物的貨幣價格,就是他們買進一批貨物,與他們賣出這批貨物的差額,所謂商人逐利就是這個意思。”
道衍輕敲著桌角,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此說來,接下來恐怕會有人去折騰糧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