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第一次這麼真切地體會到,被回旋鏢精準命中的爽快感。
這種帶著荒誕滋味的奇妙體驗,讓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但因為屁股和後背的疼痛,這一笑又讓疼得他嘴角直抽抽,於是他的笑聲就變得有些怪異了起來。
這一幕,看得馬皇後和朱標都感到格外的不適,特彆還要加上剛剛那個問題的影響,一度也讓他們對朱雄英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懷疑。
可是理智和感情讓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抵製起了這樣的懷疑。
已經發生的事實是擺在那的,這個孩子從中毒蘇醒之後,就沒想過害任何人。
在朱標看來,這孩子不僅一直在為大明考慮,而且還善良仁厚。
哪怕是對呂家,他都沒有想過趕儘殺絕,隻是把參與下毒的呂家旁支送進了解剖中心,其餘呂家人發配了雲南而已,呂氏本人也隻是被軟禁到了鳳陽。
他很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父親在暴怒之下是要對呂家進行滅門的,是這孩子攔了下來。
這樣仁厚的表現,著實讓朱標心生感動。不管怎麼說,對呂氏,特彆是對朱允炆,他都是有些感情的,事情做得太絕,他也不忍。
同樣的,在馬皇後看來,就算這孩子對未來的曆史撒了謊,也是善意的。就如同這次他對老四說的那些話一樣,追根究底還是希望老四能安安分分地當個對大明有益的藩王。
帶著這樣的思緒,他們無不難過地看向了自己的父親,自己的丈夫。
可朱元璋的表情依然如故,審視,冷峻。
“您怎麼說也是個頂級的政治家,放到整個中華曆史當中您都是能穩居第一梯隊的。”收起了那份大笑後,朱雄英單手撐著身邊的長凳,不緊不慢地說道:“雖然有些曆史局限,但瑕不掩瑜。用未來史學家的話說叫,明祖有國,當元儘紊法度之後,一切準古酌今,掃除更始,遂奠二百數十年之國基。清無製作,儘守明之製作,而國祚亦與明相等。”
朱元璋做了個深呼吸,他知道,這段話不是眼前這個小混蛋能說出來的。這兩年多來,這小子講得所有道理都是大白話,讓他去看點經史子集他都沒什麼興趣。這樣的文法措辭,他根本不可能自己編出來。
所以,這種來自未來的評價,又讓朱元璋原本有些不滿的心情好了許多。
“首先要說明,滿清能混出267年的國祚其實是有意外成分在的,和大明的情況並不相同。”朱雄英強調了一下,“但從這段評價中,可以看出後世曆史學家對您在政治領域的成就是認可的,拋開不可能突破的曆史局限問題,您的確是這個。”朱雄英豎起了大拇指。
“少拍咱馬屁!”朱元璋強忍著嘴角要揚起的弧度。
朱雄英擺手,“不是拍馬屁,我是想說,以您的政治眼光,在我掃清了您眼前的曆史迷霧後,是能夠判斷得出,我到底是不是在說假話的。”…。。
朱元璋微微一怔。
他怎麼可能推演不出來呢?其實就算眼前依然存在著那片曆史迷霧,他也照樣能從過往的曆史教訓中看見很多。否則他不會推動分封的同時,又限製藩王,也不會去寫皇明祖訓,去寫大誥,去弄出魚鱗冊,黃冊來。
隻是他最終自負到了,以為自己的這些製度設計,能夠破解流轉了千年的曆史教訓罷了。
現在迷霧散開了,不管甘心與否,這位皇帝都已經清楚地看見了一個帝國崩塌的全過程。
可作為皇帝,他終究會懷疑,他懷疑的不是曆史,而是眼前的這個孩子,這個眼裡沒有皇權,沒有綱紀的孩子。就算曆史的大致發展沒有問題,但他會不會在一些小的事件上撒謊,差之毫厘,謬以千裡。老四不就是這樣被騙的嗎?
那種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被騙的感覺,讓他格外的舒服。
可他也發現了,自己沒有判斷的辦法,這又讓他感到格外的無力。
“一切,您都可以隨時叫停。”朱雄英歎了口騎後,說道,“但我做的所有事,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都是在增強皇權應對庶族地主的籌碼,這一點您應該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