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大明讀書人,和滿清時代的大部分讀書人是不同的,這份不同在於,他們的曆史知識儲備沒有被刻意的抹殺掉。
這是個很不可思議的現象,但卻是一個可悲的事實。可悲到進入近代後,陳寅恪先生會給曆史學係的學生們說,國人了解國史要到日本去學習!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為什麼短短三百年不到,華夏大地的讀書人便連自己民族的曆史的都不看了,答案其實不用多說。
至於由顧炎武開創的乾嘉學派,雖然注重考據,也有著史,但卻從未被那個朝廷重視,也不能重視,更不敢重視,然後他們便在一次次的刻意打壓中徹底衰落了。
到了1900年,滿清的科舉製度才不得不進行一次改革,開始要考一些程朱理學之外的東西,再到1908年頒布了新的私塾條例,允許地方的學校教授四書五經之外的知識,接著,滿清就沒了。
站在滿清那幫東西的角度來說,它常年的教育政策其實是正確的,因為但凡敢開放那麼一點,它們就都彆想活了。
而在這樣的對比下,大明的士林其實還是有救的,至少比後來竊取天下的那個玩意兒好很多。
隻是讀書人終究是讀書人,宋代以來養成的很多習慣已經紮根到骨子裡了,如果改變不了,他們隻會越來越墮落,墮落到成為徹底的奴才。
比如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這位叫做鄭博彥的大儒除了講述了東漢黨錮之禍的起因,過程之外,還非常富有創造性的把這件事和當下的時局聯係了起來。
這操作還真是讓朱雄英長了見識,論歪曲曆史和歲月史書,自己根本比不上這群人,要不是壟斷了報紙的發行權,自己恐怕頂不住人家一個回合的組合拳。
“奸宦在內,士林匡正,本可以挽救大漢的江山,但桓帝昏庸,偏信小人,更以黨錮困厄正義之士,使得大量棟梁之材蒙難,從而導致了國將不國,故而有了黃巾之亂,天下三分。”
因為《三國演義》在當下大明報紙上的持續連載,對於三國的曆史,在場的所有人都自發地重溫了無數遍。這樣的重溫還在士林當中誕生了一批考據黨,他們以對比話本小說和真實曆史的差彆為樂趣,一時間也成為了閒暇時的一份談資。
所以當這位鄭大儒講解這段曆史時,一眾學子紛紛把自己帶入到了臥龍,周郎的視角上去,在心裡評判起了當下的現狀,膽子大點也想著做一做曹丞相的美夢。反正大家都真情實感的想著要安定天下,立不世之功。
至於為什麼沒有人想代入鳳雛,這大概和沒有人想代入張鬆的道理是一樣的。
老子可是是羽扇綸巾的風流才子啊!
“其實我們若能冷靜旁觀這段曆史,便能從中看到另一番景象。”鄭大儒提高了自己的音調,“昏君和閹黨是必敗的,他們隻能憑借屠刀取得一時的勝利,但最終他們還是無力去應對天下的混亂。這段曆史給我們的啟示是,要將目光看得更加長遠,不要計較短暫的輸贏。就如同漢末的士人一樣,被困厄鄉間又如何,最後安定天下的依然還是他們。”…。。
朱雄英扶額苦笑。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這黨錮之禍也是如此,朝廷既然不屑於任用士人,那士人歸鄉回家便可,沒必要多做糾纏,這樣才能保存自身,積蓄力量,待天下有變時,振奮而起,匡正朝局,救萬民於水火!”
台階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掌聲,眾學子們紛紛激動不已,眼中染上了找尋到人生目標的明亮光彩。
“先生所言正是!”
“吾輩不應屈服!”
“靜待時機,匡扶國政!”
每一句的歡呼其實都在表達著同一個意思,這科舉考試變成現在這樣還考個屁啊,不考了,回鄉!當下朝廷的做法就是新的黨錮之禍,就是在用那些旁門左道限製我們這些讀聖賢書的棟梁之材。所以正如鄭大儒說的一樣,大家不必在意,隻需要回鄉靜候,等黃巾之亂來了,朝廷就會回歸正道,重用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