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醒來時,外頭已經大亮,白茫茫一片的雪,壓著青色的山,倒使這天地間格外明亮。
青夏穿了尋常衣裳,剛一出門還是覺得有些冷又回去加了件毛披,這山上可是真冷啊,也真安靜,出了門子,看著外頭一望無際的白,藏著點點青綠。
在門口占了還沒有兩息,就被過來的李娘子拉著進了屋去。
嘴裡不住念叨著:“姑娘又不是小孩了,今天冷的厲害,還站在門口賞雪呢。”
青夏勾唇微笑,輕歎:“來京城四年,很少有這麼平靜看雪的時候,往年這個時候,都在朝暉堂裡忙活不休。”
李娘子聽後,打破道:“可彆說這冤枉話,夫人院裡多少伺候的,分攤到你們手上壓根就累不著什麼,要我說,你們這一茬姑娘,也得虧當初是進了宋家,跟著夫人,旁的不說,夫人對你們這些丫頭是真的寬容啊。”
拋開後麵的事不談,她們這些做丫鬟的,在夫人身邊確實受到了優待,可奴才到底是奴才,在如何疼痛需要用到的時候,就涇渭分明了。
青夏靠坐著,想到春時,她說:“春風得意馬蹄疾……國公爺沒回來的時候,府中和現在很不一樣。”
李娘子點點頭:“從前府中隻有夫人和幾位少爺小姐,府中反而簡單,如今國公爺回來,也帶回來了許姨娘,就不那麼太平了。”
青夏歪過頭看著李娘子,問道:“你是府中的老人了,對這些往事,比我們都了解些,能和我講講國公爺和夫人的事嗎?”
若是以前,李娘子一定會訓斥她,不該瞎打聽,可如今都不一樣了,即便還沒有正式入門,可姑娘畢竟是姑娘,即便她當初是姑娘的師父,她也還是個奴才。
況且今時今地,這些話對一向穩重的青夏,也不是不能說。
回憶往昔,就連她這個下人都頗多感慨。
“說起夫人和國公爺,也是叫人唏噓的,在我們這些人看來,隻覺得造化弄人,你來的晚也不知道,當初國公爺和夫人之間是很恩愛的,兩人青梅竹馬年少夫妻,按道理來說,本應該順順當當的,就隻有一點……”
“咱們的夫人太過顧念娘家,這本也不是什麼不該的事,當初老國公和老夫人還在京時,對於親家也是頗多照顧,你可聽過一句俗語,叫窮不過三代,富也不過三代。”
青夏下意識點頭。
“陳家其實早就已經走到頭了,一直沒有能撐起門楣的能人出來,一代家族慢慢沒落,這麼多年能撐著表麵的榮光,也多虧了嫁進國公府的夫人,隻可惜他們善用這層身份,卻不知珍惜這層身份帶來的光輝與榮耀,反而拖累了夫人許多,打著夫人和國公爺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的都有,時間久了,有些事情捅到明麵上來,讓老國公爺夫婦都知道了,這才出手乾預夫人與娘家之間的往來,隻是這個時候在乾預,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這中間發生了許多事,多的咱們不說,我隻知道到後來國公爺夫婦對夫人已經很不滿意了,他們覺得是給了夫人太多自由和權利,才會叫她絲毫不顧惜宋家的名譽,當時老國公夫婦是想抬一房良妾到家來,他們覺得夫人之所以為所欲為,是因為家裡她一支獨大,後院太乾淨,她才會將心思都放在娘家去,結果這個意見被現在的國公拒絕了,聽說當初發了好大一通火,向來愛臉麵的老國公,竟在現在的國公臉上留下了很明顯的巴掌印,並將他轟了出去。”
青夏擰起眉頭,想到伺候夫人的那些年,她經常獨自一人坐著發呆,可府中但凡來了客人,又立馬換上一副精神姿態,可謂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