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暫停,燭火沉默。
青夏不輕不重的問話卻如隕石一般,轟然落下。
她被禁足後,入夜便不讓點上太多的燭光,縱使是外室,接客的地方,此刻也是昏昏暗暗。
宋溓看向她時,幽弱的燭光在他的眼底,並看不清他的情緒。
不知覺間,青夏已滿眼是淚,她深吸著氣,聲音低又重。
“百年家族,世代功勳,府裡的仆役皆是經年的老人,究竟是何人才會犯下這種低智的錯誤,誤飲?相衝?大爺覺得,編造了這種話,就能使人信嗎?”
宋溓深深蹙眉,卻被她說的不發一語。
知她聰慧,這種糊弄人的鬼話在她麵前無處遁形,她將此挑破,他雖心裡難受,可也像是一股氣被戳破,感受了一些。
“我大約是猜到的,無論何時何事,甭管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旦這些事情牽扯上了那一位,在大爺這裡,都是可以過去的。”
“青夏……”
“大爺,總歸不是你懷有子嗣,所以你不懂喪子之痛,總歸你不是低賤門戶出身,所以你也不懂被人踩在腳底下,搓摩尊嚴和體麵時,有多難堪,你生來高貴,她亦是王府千金,你和她是真的絕配呀!”
此話諷意深重,令宋溓深深感到不適,看著她閃著淚光的眼睛,聲音低沉:“青夏,彆說這種話!”
青夏眨了眨眼,淚水流下,任它流淌,熱淚滑出眼眶,在臉上留下一道痕跡,隨即變得冰涼。
“難道我有說錯什麼嗎?當初你要娶妻,讓我出府,我雖心中不痛快,可也一直在勸自己,你要顧大局,所以許多事情,許多話或許並非是有你本意為之,即便心灰意冷,也明知自己不是你的對手,我隻好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我現在已經被你們逼到這個份上了,卻連為自己的人討一個公道,都還要看你和她的臉色,看你們背後的權勢,你們這些人真的好高貴,好厲害啊……”
她的話句句帶刺,也句句真實,真實到叫宋溓無可辯駁。
“事實如何,你比我更清楚,明知其中有人搞鬼,卻還要隱忍不發,大爺,您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青夏譏諷一笑,站起身來,快步走出去。
她一把拉開緊關著的門,風雪衝了進來,寒風吹在她身上,她卻沒有覺得有多冷。
宋溓目光一沉,立即追出去,可出了門才發現,她脫了鞋,踩在外頭的雪地上,此時一陣狂風而過,原本停了的雪花又紛紛揚揚落下。
雪夜裡,他拔步而出,一把拉過她。
“這樣冷的天,你赤足在此,是想凍壞嗎?”
青夏冷冷看著他,將他的手掰開,咬著牙說:“總歸你們想要的就是我這條命,不如我凍死今夜,死相慘一些?也好叫那位出出氣?”
“你這說的什麼話?!”宋溓心頭一慌,立聲嗬斥。
“我要你好好活著,誰也不能要了你的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