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知己啊!(1 / 2)

“前田大人這是……”

原野趕到前方一看,荒子城城主前田利春果然跪在路邊上,還身著粗布麻衣,用麻布條紮著發髻,赤腳穿草鞋,身邊隻帶著家老奧村家福和一匹馬,一派老實恭謹的樣兒。

而前田利春見到他來了,苦笑一聲:“這世道便是如此啊,野原大人,讓你見笑了。”

之前織田信長從此經過去稻葉地,他還躲在城裡惴惴不安,努力思考織田信長要是登門要人要米,要求讓他派兵助戰,他該怎麼辦,結果織田信長過門而不入,連鳥都沒鳥他。

於是他更難以決斷了,理論上就算織田信長沒要求他出兵助戰,戰場卻就在他居城的不遠處,他收到消息也該自發出擊,全力協助自己“主公”獲取勝利,儘到起碼的封建義務,但他當時覺得織田信長十有八九要吃敗仗逃回來,不想白白消耗荒子城的人命,也不確定未來尾張下四郡是誰說了算,不太想淌這灘渾水。

於是,他什麼也沒做。

結果,織田信長一戰定勝負,他什麼也沒做就變成了犯罪,還是獨自一人犯罪,連個分散火力的同伴都沒有——先前集體訴苦請求推遲動員,那是所有豪族私下裡的默契,織田信長法不能責眾,一點招也沒有,但偏偏戰場就在荒子城旁邊十多裡處,彆人事後可以裝死,說沒想到織田信長自己就去了,他卻沒理由裝不知道。

甚至他昨天還打聽到,稻葉地城的佐久間家哪怕家主不在,還隱隱歸屬於織田信行一係,都主動出了七八個披甲郎黨和五六十個雜兵足輕,這麼一對比……

他就更坐蠟了。

他很後悔,在得知織田信長獲勝的第一時間就攜帶大量酒水趕去稻葉地恭賀,結果連麵都沒見上,織田信長從營帳內扔出一塊硯台,差點砸到他頭上,直接讓他滾。

所以,他也就隻能滾回來跪在這裡,等織田信長路過時再祈求原諒。

這世道就是如此啊,必須眼光毒辣,追隨強者,不然隨時有身死族滅的風險。

隻是這些他無法向原野說明,也就隻能苦笑。

原野大概也能猜出來一些,畢竟爛尾荒子城給他留下過很深刻的印象,荒子前田家確實窮得厲害,不想多死人他完全能理解,但理解歸理解,這種事他也幫不忙,也就隻能泛泛說了些寬慰的話,準備等自己的牛車隊追上來,就一起走人。

而他的牛車隊移動速度果然天下倒數第一,這麼點路還沒挪過來呢,織田信長帶著他的馬回眾和家臣小姓們先快馬而來了。

織田信長在前田利春身前停下馬,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也懶得和他多廢話,不等他哀求便直接道:“行了,阿犬替你求過情了,看在阿犬的麵子上饒你一次。”

頓了頓,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荒子城,又低下頭望著前田利春,意味深長道:“記清楚了,我可是看在阿犬的麵子上,才饒了你這次!”

前田利春長長鬆了口氣,趕緊把臉貼在地上,不顧泥土染臟了灰白色長發,哽咽道:“多謝殿下寬宏!”

他這算是過了一關,不然這種事說大就能大,織田信長就此發飆,勒令他切腹謝罪或是乾脆直接把荒子城攻下來,把他們一家殺個七七八八,彆的在地豪族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是他沒能忠君儘孝,有錯在先。

“行了行了!”織田信長不耐煩的揮揮馬鞭,正要讓他滾蛋,但看到奧村家福把一匹馱著大包裹的馬交到池田恒興手裡,估計下了血本了,“滾”字在他嘴邊轉了兩轉沒罵出口,換了個更溫和的說法,“你回去吧,好好反省,再犯絕不輕饒!”

說罷,他又對前田利家和另一個少年小姓說道:“正好,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也回家看一眼吧!”

他對自己人倒不錯,挺有人情味的,前田利家和那名少年小姓齊聲道謝,攙著老爹前田利春就走了。

織田信長又抬頭看了看太陽,吩咐隨從們休息片刻,飲飲馬再趕路,自己則翻身下馬,衝原野一招手:“你也來!”

原野無所謂,反正他還要等牛車,便和他去陰涼處稍作休息,而織田信長休息也挺彆致,池田恒興專門帶了一匹馬,馬背上隻有一個巨大的馬褡褳,他拉過來就開始往外倒騰馬紮、折疊式小方桌、酒袋、茶壺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織田信長拖過一個馬紮就坐下了,還示意原野也坐下,然後摸起一個牛皮酒袋就要扔給他,但突然想起他是個假正經,不喝酒,又看阿滿緊緊盯著酒袋咽口水,順手就扔給了她,倒是很大方。

他仰頭灌了幾口酒,潤了潤嗓子,然後望向遠處的荒子城,臉上又浮現出厭惡之色,嘴上問道:“你說,該拿這些家夥怎麼辦?”

原野這人其實不太會聊天,工科狗動手能力超強,但動嘴就不太行了,也就當他在自言自語,根本不接話,就衝給他送上溫茶的池田恒興客氣一笑,而池田恒興也回以和善的笑容,很溫婉,性格很好的樣子。

原野比較喜歡和池田恒興這樣的人相處,隻是沒機會深交,而織田信長還在望著荒子城,似乎又通過這座爛尾城看到了彆的地方,臉上厭惡之色更重,“全都是些庸俗之輩,隻能看到眼前一寸的家夥,到底該拿他們怎麼辦?”

之前他讓在地豪族們修路,沒一個人響應。他又號召全體動員出戰,又是一片叫苦聲,就他親叔叔一個人來了,這會兒他已經把這些在地豪族厭惡到骨子裡,覺得他們全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輩——尾張明明到處是人力物資,結果他竟然調不動,老派家臣和在地豪族都不肯聽他的,各種阻撓。

甚至他想讓庶民們有口米吃,能長得稍微壯一點,好方便日後打仗,這點小事都不行!

那些家夥連一口米都舍不得吐出來,就像前田利春一樣,既吝嗇又不敢做出任何決斷,純純窩囊廢一個——要是前田利春敢和清州軍夾擊他,他倒還能高看他一眼,但前田利春根本沒那膽子,也就隻配得到他的一個“滾”字。

原野能猜到他在想什麼,不過還是沒接話,就好好喝他的茶——這些話織田信長沒辦法和彆人說,他身邊全是些豪族子弟,也就隻能和他這個和尾張沒任何關係的人扯一扯,他隻要當個好聽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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