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閒著也是閒著,倒也真幫忙了,治療之餘還頗有興趣地詢問了一下這些武士家裡的“秘傳傷藥”,最後愕然發現他還真是個“神醫”,“蒙古”兩個字可以去掉了——大部分武士都吱吱唔唔不肯透漏家族秘傳,但也有少數比較大方的,肯告訴他,直接讓他大開眼界。
這些方子裡麵最正常的是生薑和艾草葉磨成粉,用以塗在傷口處止血——這方子算是多少有點用吧,至少無害。
其次勉強正常的是以雞蛋清調和石膏,塗在傷口處止血——這個就不太好說了,蛋清裡雜菌很多,導致傷口感染的可能性很高,其實還不如草木灰。
再次不怎麼正常的是馬糞湯、葦毛湯,也就是用馬糞、黑馬毛+白馬毛煮湯,其中馬糞湯內服治內傷,葦毛湯清洗傷口治外傷——阿滿就有這秘方,洗了吃了大概率要死。
最不正常的,則是用女性的月事布沾滿粗鹽,包紮傷口——這個不用想,死定了。
原野打聽了一圈,果斷從“蒙古神醫”轉職成“正經神醫”,畢竟看看這些倒黴秘方,他不神醫誰神醫,也終於弄懂織田信長為什麼要花錢雇他來當這個“醫藥奉行”了,沒他這些傷者最少要死三分之二,結果他才治死二十多個,確實是奇跡。
當然,他給這些中下級武士看病也不單純是想打問“曰本中古世代的醫術秘方”,這些隻是好奇。他更多是找找貨源,畢竟尾張武士之間關係盤根錯節,誰都能和有知行領地的在地豪族扯上關係,通過他們很容易就能搞到廉價的豆餅、硫磺和土堿,也算又開了一條新的原材料采購渠道,能為接下來擴大醬油生產打好基礎。
等這些雜事都忙完了,他直接給織田信長遞了一封書信,哪怕治死了二十多個也理直氣壯索要報酬及要求回家,而織田信長似乎心情很差,也沒再請他喝酒吃飯聊一聊,隻派人給他送來一張“為替”,也不用他找零就算他任務完成,可以自行滾蛋回竹內莊。
原野終於解放了,生怕多留再生事端,當天就收拾東西帶齊全家跑路,但都急匆匆走出那古野城城下町了,阿滿一拍腦袋,遠遠就衝他叫道:“等等,那些家夥還在町內待著呢!”
原野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聽明白,奇怪道:“什麼那些家夥?”
“你忘了嗎?就是你亂花錢買的那八十九個老弱病殘!”阿滿本來對那批人意見很大,覺得“貨物質量”實在太次,現在原野竟然還敢直接忘了,也太過分了,忍不住就開始碎嘴子抱怨,“要不是我讓前島十一郎送過去幾袋豆子蕎麥,八成他們都餓死了!有時候真不是我說你,你這家夥真是一點閒事也不管,要不是有我,肯定這三十貫錢又白扔水裡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你家還是我家,我還要給你操這份心……”
她在那裡逼逼起來沒完沒了,原野也無話可說,根本還不了嘴。這段時間他太忙,還真把這些人給忘了,好不容易等她住嘴了才遲疑問道:“他們還在?”
“他們當然在,前天……呃,好像是大前天,我路過時還看了一眼,八十九個一個沒少。”
“都沒逃走嗎?”原野理解不了了,他也沒派人看著他們,按理說十多天前就該一哄而散了,怎麼還沒逃走?難道非要他明說,再開個歡送會才肯走?
“當然沒有!”阿滿有點奇怪他怎麼這種反應,但也習慣了,畢竟他經常怪怪的,直接道,“而且他們為什麼要逃走,你現在是他們的主人了啊!”
“我是他們的……主人了嗎?”原野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開始覺得麻煩了,遲疑道,“他們就沒想過回家嗎?”
“他們家已經被燒了,回去也沒東西吃,沒你他們隻能餓死,至少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熬過今年冬天。”阿滿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啊,快些帶上他們回去吧!”
原野無語了,感覺這年頭想做點好事真特麼不容易——他就是一時好心,不想這些無辜平民枉死或被賣成J女,結果這些人竟然爛在他手上了。
難道他還要負責給這些人成家立業才算送佛送上西天?
但現在都這樣了,他也不能說一聲“就把他們留在那古野城自生自滅吧”,那也太不是人了,更何況好事也沒有做一半的道理,也就隻能憋著氣衝阿滿、阿清、桃井兄弟擺擺手,示意他們去把人帶上,先回去再說。
真是個倒黴的世道啊,世道越糟,做好事竟然越難,一點道理也不講!
明明應該反過來才對吧!
他在那裡一個勁吐槽,不久後這群人就被阿滿他們帶了過來。阿滿還很負責任的仔細點了一遍人頭,確認八十九個一個沒丟,價值三十貫,能換十五頭驢,七個半彌生的“貨物”沒有損失,這才稍稍放心。
原野也看了看這群麵帶惶恐、連正眼也不敢看他的人,搖了搖頭,命令他們跟在牛車後麵,然後自己調轉馬頭,當先回家,隻是越走越覺得自己腦袋在變大,似乎變成了一種傳說中的生物——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