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你小點聲,你妹妹還睡著呢!”
張家一家在村裡是獵戶,院子到底不大,就兩三間房子,喊個聲就能傳遍了,周氏聲音剛一落下,就看外頭,少女撩起簾子進門。
明亮的光均勻地灑在她身上,勾出少女俏麗曼妙的身形,隻看她一件灰兔皮夾襖,一條褐色麻布裙子,乾淨整潔,再看她一張芙蓉麵,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幅畫,著實賞心悅目。
當年她剛來張家時,周氏就知道這孩子生得好,如今更是出落得是鄉裡鄉外,都有她的名聲。
這兩年卻也有人慕名而來,便如今日這般,表麵認親,實際打她的美貌的主意。
此時,她揉揉眼睛,眼珠子如龍眼核一般烏黑圓潤,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
周氏忙也起來,拉著她坐下:“我家平安起來了啊,來,吃饅頭。”
外頭還有叫嚷聲,少女朝外麵看了一眼。
周氏說:“不用管他們,定又是那些個紈絝,慣會騷擾人,等你爹報官回來,就能趕走他們了。”
平安眨了眨眼,她靠近周氏懷裡。
是溫暖的,柔軟的,是母親的懷抱。
這時,外頭傳來父親張德福的聲音,張德福是去縣裡找捕快頭子,來趕紈絝子弟的,他常年在山上跑,那嗓門震天動地,十裡地的野兔都得被嚇去半條命,所以隔著兩道門,也聽得清清楚楚。
張大壯連忙跑去開門:“爹,你可算回來了!”
門剛開,張大壯的笑容就僵在臉上。
張德福是把官兵帶來了,不過那些官兵,和薛鎬帶來的官兵,卻是同一夥人,甚至把那縣令老爺都請來了!
薛鎬抱著手臂,昂著頭,用鼻子看著他,解氣地笑著。
縣令是聽說了薛鎬的身份後,緊急跟著張德福來的,他擦著汗,忙調解:“張家的,這位確實是永國公府的二公子,人老爺是在朝裡當大官的!你們家平安,是他家丟了十年的閨女,人家著急踹門,是情理之中。”
薛鎬:“就是!”
裡頭周氏聽到了,忙走上前去,她看了丈夫一眼,張德福輕輕點頭,意思是沒弄錯。
這回,當真是平安的家人找上門來了。
縣令也跟薛鎬賠笑,道:“薛公子,勿怪張家的這麼緊張,這兩年,沒少有紈絝冒充家人認領,還好是沒事。”
薛鎬看這張家人秉性不壞,便也真情實意說:“我家自從丟了妹妹,祖母病了一場,父母親皆日夜傷心難過,今日是得把我家妹妹接走,多少銀錢都是使得的,也全了我們一家念想。”
張家幾人,全都沉默住了。
縣令斜乜一言不發的張德福,急得不行,快吱聲呐!這位可是永國公府的公子!
平安姑娘是張德福五年前在山上撿的孩子。
據說平安是從京城拐來的孩子,拐子不敢在京城周邊脫手,一路南下,耽誤到了平安六歲,買家都嫌大,再看平安過於姣好的臉龐,身上還有胎記,怕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更不敢買。
如此耽誤了幾年,拐子見如何也賣不出去,就打算把她養在山上的莊子,過幾年生得貌美如花,再賣去秦樓楚館。
隻是那拐子卻不知因何事,再也沒回來過。
張德福是上山打獵的時候,撿到的小平安。
當時她九歲,又瘦又弱,手裡扒拉著樹根吃,卻什麼都不記得。
他把她帶回家後,周氏給她洗澡時,看到她胳膊上一個胎記,她讀過一點書,覺得胎記像“平安”二字,便給她取名張平安。
五年下來,一家子精心照料,方才把姑娘養成人。
如今,平安的身份大有來頭,那可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
要說他縣令是七品,也是這十裡八鄉最大的官了,實則卻連九品京官都不如,何況國公爺身上還有四品的官職!
想到這,縣令不由扼腕,如果當年是他撿到平安就好了,還愁升不了官?
可惜這樣天大的福運,被張家撿了去。
張家幾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周氏。
她打量著薛鎬,薛鎬生得人高馬大,不比張大壯弱,他身上的衣裳是她從未見過、摸過的布料,花紋樣式樣樣精美,仔細看,他眉眼也有一兩分像平安,再有縣令再三擔保,看來,這回真不是紈絝鬨事。
她心中先是高興,平安的家人一直在找她,想必也是極為疼愛她的,可是憂愁卻也上心??
那京城離皖南太遠了,此一去,何日才能和平安重逢!
她原是最想要個姑娘的,奈何生下大壯後損了身子,調理多年也無果。
最開始丈夫把瘦弱的平安帶回來,她沒想著養很久的,頂多解解沒有女兒的饞,可是平安實在乖巧可愛,她便真心將她當女兒,如今人家要回去認祖宗了,她既高興,一顆心也皺巴巴的,實在難受。
她便對薛鎬說:“那,大人稍等,我們得和平安說一下。”
張德福也終於開口:“總得給點時間,要接平安走,這也太……太突然了。
”
張大壯那麼壯實一個小夥,也紅了眼圈。
見狀,薛鎬隻好說:“行,不過快些,今日就要啟程了。”他可是跟家裡人說過,這就在路上了的,不能再拖延。
…
屋內,平安剛拿起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饅頭。
她豎著耳朵聽外麵的聲,具體說的,她不大清楚,不過有爹的聲音,是爹爹回來了。
她仔細將饅頭掰成四份,一人一份剛剛好。
不過,外麵好像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早上在家門口乾什麼,這讓她隱約記起以前,人多的時候,總會搶吃的。
她拿起盤子,蓋住饅頭。
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