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說這是本分,不肯收,老太太還替她收下了,這種事不管心意情誼是否真假,傳出去多好聽啊!
薛常安不想說話,拿起一本書瞧了起來。
到了黃昏,突的,紅葉急匆匆回來,滿臉含笑:“姑娘,我們明天起,就搬去聽雨閣!”
薛常安一愣:“什麼?”
聽雨閣在明蕪院的對麵,離春蘅院也不遠,但搬出去便意味著,薛常安不再歸王姨娘管教,而是養在馮夫人名下。
她第一反應,就是平安跟馮夫人說了,她膝上有傷的事,馮夫人許是猜到了,因此就讓她搬出來。
那王姨娘會不會被馮夫人打發去莊子裡?
薛常安一急,站了起來:“是不是二姐姐說的?”
紅葉知道自家姑娘要強,最受不了被人知道自己被姨娘懲罰,便說:“我是去問過彩芝的,彩芝說,平安姑娘是說了一句話:想和三妹妹一起玩。”
薛常安低頭,死死咬著嘴唇,又說:“就因為她想和我玩,我就得搬出去,誰想和她一起玩?”
她語氣很重,不過紅葉卻覺得,三姑娘並沒有生氣。
既是太太的命令,當晚,薛常安就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第二天,王姨娘冷眼看著她搬出去。
那個眼神,好似在說:早知你是不可靠的種,當日吃滑胎藥就是了。
倒也不是薛常安多想,這種話,她從小聽到大,此時竟也毫無傷懷,臨走的時候,她還是道了一句:“姨娘,日後莫要熬夜抄佛經,對眼睛不好。”
以前,都是她替姨娘抄的。
王姨娘擺擺手,懶得多說一句話。
薛常安回過頭,輕輕扯了下唇角,她其實還記得的,小的時候,王姨娘也會一邊哼著歌,一邊給她紮頭發。
…
聽雨閣外種了一排芭蕉,落雨的時候,滴答聲不絕於耳,便由此命名。
這日是晴天,夏日芭蕉長得好,綠汪汪的。
薛常安才帶著丫鬟們把東西放好,她站在聽雨閣正中央,有些怔忪,她真是平安口裡的好妹妹麼?不然,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完全可以不用理她的,她又不像薛靜安,整日往她跟前湊。
突的,身後一陣輕輕叩門聲傳來。
薛常安回過頭,平安扶著門,她兩汪清泉一般的眼望著她,一隻小手朝她招了招,道:“妹妹。”
她叫她:“出來玩。”
…
平安記得,在皖南,找小孩玩,或者找上門,或者隔著牆嚎一聲。
當有誰被醉鬼爹揍了,就趕緊集結好多好多小孩,都去叫她,得把她叫出來。
小平安總跟在張大壯後麵,她一邊跑,一邊喘氣,弱弱的聲音,淹沒在一群小孩的喊叫聲裡:“二妞,出、出來玩。”
“出來玩!”
因為被打,真的很疼。
…
太壽宮。
裴詮同元太妃請安。
元太妃向來清苦的麵龐上,又多了幾分愁容:“如今薛家平安回來,你也參政了,昨日,陛下找我談了你與薛家的指婚。”
裴詮愣了愣,雖然已料到就在最近,但聽到這話,就如一個石子掉到池中,驀地波動起漣漪。
這倒有些新奇的感受。
所謂成家立業,是得放在一起談的,不過,萬宣帝是越過了張皇後,親自找元太妃的,態度恭敬。
想來將來史書記載萬宣帝為弟弟張羅,也是一段佳話,就是張皇後那邊又是積怨。
裴詮垂眼,聽元太妃說:“這門婚事,算不上頂好的。”
十幾年前,萬宣帝指婚時,顯然隻想讓豫王做個閒散王爺,一世不愁富貴。
永國公府好就好在軍功發家,爵位世襲罔替。
當年公爺薛瀚在都察院品級不高,但萬宣帝已算好,等裴詮大婚,薛瀚定已當上左僉都禦史,手握督查百官之權,名聲清貴。
但也有不好的,第一代永國公隨聖祖打天下,忠心耿耿,交出兵權,且定下薛家祖訓:薛家後人隻可從文,不能從武。
所以,永國公後人改去讀書,於兵部的人脈,全都消磨殆儘,沒能續上。
到如今,薛家大爺薛鑄讀書十分勉強,在新山書院是年紀偏大的那一批,靠著祖蔭,會試考了兩次,次次落榜。
二爺薛鎬更是一竅不通,整日鬥雞走狗,遊手好閒。
永國公府的落敗,幾乎是可預料到的,這也是從前裴詮漠視的緣故。
元太妃與兒子見得不多,卻很能理解裴詮的心情,他從小過得並不順遂,對屬於自己的東西,絕不會漠然不管。
既然漠視,就是不喜,就算如今因玉慧的冒犯,罰了玉慧,也是維護豫王府的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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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妃歎氣,說:“陛下問了我,要不要將婚期定在半年後。”
裴詮身形不動,不著痕跡地握了下指頭,他聲音淡淡的:“母妃的意思是?”
元太妃:“我想著,你從前也不太看得上薛家,便先替你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