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區人民法院,老唐還是顫顫巍巍一步三喘的走了進去,準備進行立案排號。
排號機前的工作人員看了看對方的動作,習慣性的問道:“誒你好,請問您帶著起訴狀嗎?沒有起訴狀不能立案。”
“對了,網上的預約立案隻是網上,還是需要現場審查……”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老唐就已經遞過來了起訴狀。
工作人員接過來一看那上麵的刑事自訴幾個字,習慣性的眉頭皺起。
因為現在的刑事自訴是真的罕見,就是京州那樣的地方,老唐第一次去刑事自訴,工作人員還愣了半天。
“你這是刑事自訴啊,這可是不常見,遇到什麼問題了嗎?”工作人員抬頭問道。
“我看看,敲詐勒索……這位,你是叫唐方鏡吧,這個敲詐勒索是公訴罪名,你這應該去公安那邊報案……”
“誒等等,你叫唐方鏡?你就是……”
話沒說完,對麵的老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上麵寫著:京州被渣土車撞的律師唐方鏡。
工作人員:“???”
當我出現這個表情的時候,不是我不對勁,而是伱不對勁。
“唐律師,你這是刑事自訴,而且是敲詐勒索,這不對……”
“對對對,但是我要排號,這個違反規定嗎?”老唐開口道,說著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副要死的樣子。
工作人員趕忙道:“不,不違反。”
“那不就行了。”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在這的意義是什麼,就是在排號階段就把那些不符合條件的訴訟人先打回去一部分。
但是,如何審查是立案庭的事,老唐實在不想這邊解釋完,再去和立案庭解釋一遍。
然而排不上號,刑事自訴輸進去,直接就顯示無法排號。
老唐瞄了一眼,呂州高新區這邊,刑事自訴的立案窗口是單獨的,裡麵沒看到有人。
很大概率是,平時根本沒人來刑事自訴,所以這邊隻是空有一個窗口,根本沒有工作人員。
沒有人,自然也就不能排號,老唐直接看著麵前的工作人員道:“你看現在怎麼辦,我連號都排不上。”
工作人員猶豫了,不過想到對方的情況還是直接道:“那唐律師你先等等,我去和他們說說。”
說完便去了一邊的行政訴訟立案窗口,和裡麵的人開始說,老唐這邊還能看到,對方一邊說一邊朝自己這邊指指點點的。
等了好一會兒,刑事自訴立案窗口還是沒人,倒是另一個工作人員走了出來。
“誒你好,是唐律師吧,您是要進行刑事自訴?剛剛聽他說您的自訴是敲詐勒索罪是吧,這個應該是公訴案件。”
老唐隨即看向了對方道:“是公訴還是自訴,我這邊肯定有證據,而且我也是律師,不可能說非得讓你們把公訴案件當自訴來立對吧。”…。。
“你能決定的話,我來給你拿證據,你如果決定不了,那請找能決定的人來。”
“倒不是說我不想掏,而是我現在癌症晚期,全身轉移,疼的沒力氣不說,胳膊裡的鋼釘還沒取出來,好不好?”
眼看著對方說幾句話都滿頭大汗,工作人員趕忙道:“那您來窗口。”
老唐來到窗口處等了一會兒,裡麵的工作人員終於出現了,就是剛剛在外麵和他對話那個。
工作人員叫吳雲丹,也在法院工作有個十年了,她之前出去和老唐來談,主要是想讓對方知道問題。
結果沒想到對方看起來很自信,但是吳雲丹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這自信從哪來。
敲詐勒索是公訴案件,這是誰都知道的,隨便哪個律師都可以給你證明,發生敲詐勒索這樣的事,應該向公安機關報案。
由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由檢察院提起公訴,這才是正確的法律途徑。
而她在這邊十年,基本上沒見過刑事自訴案件,僅有的幾個,都是被裁定不予受理。
“唐律師,那您現在可以把證據拿出來了吧。”吳雲丹看著唐方鏡說道。
雖然表麵看著沒有半點情緒,但心裡已經有點反感了。
老唐不為所動,自顧自地從包裡開始掏材料。
“這個是起訴狀,還有這個,是公安機關不予立案的說明,這份呢是高新區檢察院關於立案監督的回執。”
說著話,老唐將這幾份材料都遞了過去。
吳雲丹掃了一眼起訴狀,隨即開始看其他兩份材料,看完之後依舊疑惑道:“唐律師,這個就是證明公安那邊不立案,檢察院也覺得沒問題。”
“但是敲詐勒索依舊是公訴案件啊,您以這個理由來自訴,我們這邊肯定不會受理的。”
老唐隨即道:“是嗎?那我問你,刑事自訴有幾種情況呢?”
如果換一個人,吳雲丹早就讓對方走了,都和你解釋多少遍了,你再不聽,我們先收了材料,完了直接給你裁定不予受理。
但這是唐方鏡,而且對方的狀態不好。
因此吳雲丹隻能說道:“有三種啊,告訴才能處理的,被害人有證據證明的輕微刑事案件,檢察院不予起
訴的。”
“還有就是被害人有證據證明,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財產權利的行為應當依法追究刑事責任,且有證據證明曾經提出控告,而公安機關或者檢察院不予追究被告人刑事責任的案件。”
這些對於她一個專業的立案庭工作人員來說都在腦子裡。
“那這樣,你看看第三種,你再看看我剛剛拿出來的材料,還有我的起訴狀詳細內容,你再仔細看看。”
老唐依舊很平和,對方如果真的不仔細看就給他不受理的話,那就中院見了,再不行就高院!
如果還不行,他就去帝都,問問最高法他們的司法解釋其他法院不遵守該怎麼辦。…。。
這是很冷門的東西,但我們就說了,這就是成文法的好處,既然有這個規定,那我的所作所為都符合的情況下,你給不給立!
以前沒有,是因為能把之前的程序走完都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彆說還要再來法院自訴。
到時候呂州這邊一係的法院估計都有影響了……
對麵,吳雲丹腦門開始冒汗,她確實疏忽了。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情況,所以她的思維中早已經固化,見到敲詐勒索直接就認定是公訴。
老唐見對方總算反應過來了,再次開始掏證據。
“這份是對方的身份信息以及聯係方式資料。”
“還有這兩個都是視頻的方式,其中第一個視頻是我的當事人在派出所調取監控的時候用手機拍的,如果法院認為該證據不行,那我申請法院調取當時的監控。”
畢竟用手機拍監控,這種證據並不是第一手,用在民事中沒問題,但是刑事中可能就有點問題了。
此外就是通話錄音,派出所的行政處罰記錄。
刑事自訴的審查要比其他案件審查來的嚴格,證據必須得全。
但證據鏈這個東西,說難特彆難,說簡單,也就是那樣。
隻需要證明對方確實存在敲詐勒索這個行為,而且達到了刑法規定的情形,那就足以立案。
其他程序上的事老唐已經都走完了。
仔細看完手中的材料後,吳雲丹看著唐方鏡道:“唐律師,初步看起來證據是齊全的,但是具體如何,還得立案庭再進行審查。”
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個案子是否立已經不是立案庭能說了算,得更上麵的領導來批準。
老唐當然沒什麼意見,點點頭道:“我沒問題,最近我一直在呂州等著,有需要補充的隨時聯係我。”
說完,拎著那個碩大的手提包,依舊一步三搖地走出了法院。
背後,幾個工作人員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
回到酒店,老唐開始放空心神,現在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或者說,是一個律師的極限。
如果最後依舊不給立案,那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等著就行了。
高新區法院正在緊張的審查中,而在另一邊的京州,光明區法院,康欣欣和馮學功已經坐到了被告席上。
馮學功的妻子不願意為他請律師,自己為自己辯護又有點難度,所以綜合考慮之下,老韓讓所裡的另一個律師來為其辯護。
康欣欣麵無表情,她的父母坐在旁聽席上,哭的一塌糊塗。
之前康欣欣轉移出去的財產,很多都是轉到了她的母親,也就是老唐之前在銀行查流水查到的那個葉麗萍名下。
葉麗萍又用了一些其他手段將錢轉移,這種經過二次或者三次以上的轉移,基本上很難追回。…。。
但是突然之間,她女兒進去了。
之前的審查起訴階段,和趙理想一家談了不知道多少次,說是要把錢退回來,看看能不能諒解。
但是趙理想不答應。
一百多萬通過強製執行追回了大概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好追,要麼被還了債,要麼是成了其他東西。
而趙理想根本不想談什麼諒解,他隻想把人送進去。
到了現在,辯護人能給出的減刑辯護不多,一個是認罪悔罪,但是悔罪這個東西,你連個諒解書都沒,你談什麼悔罪。
另一個則是自首。
而這個很快被公訴人反駁。
“被采取強製措施的犯罪嫌疑人,如實供述司法機關還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算作自首,然而被告並沒有如實供述。”
倒是另一邊的馮學功檢舉有功,他在被抓後馬上就竹筒倒豆子,將所有的事都說了出來。
雖然沒有說自己的手機錄音情況,但是同樣有立功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