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居然讓自己來評理,老唐笑了笑就準備說點什麼,雖然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所謂的“評理”。
這種“評理”在他唐方鏡看來沒有什麼意義,或許是能讓當事人的心情稍微好點,但是,他的問題還是沒辦法解決。
隻不過他對這個案件很感興趣,因為這裡麵涉及到了另一個可能很多人都不會注意的組織,那就是村委會。
然而,他這邊剛打算說點什麼呢,旁邊就有另一個人開口道:“我覺得他這事自己也有問題,那地都是人家村裡的地,他要續租,人家不是不給他租了嘛。”
這人誰啊,很多人回頭看去,便發現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打扮的文質彬彬,很有知識分子那種氣質。
西裝男這會兒見大家都在看自己,也來了興趣,笑道:“大家自己想想、難道不是嗎?我給大家打個比方,這城裡有人租房子做生意,那給房子裡做了裝修,然後房租到期房東不給租了,然後要把裝修拆掉,你還能攔著不讓人家拆?就能輪刀子砍人了?”
“就剛剛他自己說的,村委會主持召開了村民會議,人家都走了程序,那拆就讓他們拆去,正確做法是,你在拆了之後再起訴他們,而不是拿著刀來砍人明白吧!”
“就算村委會弄你的果樹再不對,也沒到讓你掄刀子砍傷人的地步啊,現在你就不應該搞什麼伸冤的,你應該按照法律規定來維權,去找法院起訴要錢,來信訪這裡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話說的,舉著伸冤牌子的黃禮成感覺很不舒服,他承認他當時確實衝動了,但是,那補償什麼的一分錢不給,直接就帶人來要把果樹給弄沒,誰都會衝動啊。
隻是他嘴笨,不知道怎麼說,隻能在那裡急的臉色通紅。
倒是之前說話的那個老哥開口道:“什麼叫沒到砍人的地步,那人家一家子都是靠著那個果園活的,伱知不知道一棵果樹要想長成得多久,都被逼到那個份上了還不能動手?”
西裝男聞言道:“什麼叫逼到了那個份上,那是不是隻要發生點事,大家就都能掄刀子砍人啊,最後來一句我是被逼的?”
雙方莫名其妙地就發生了爭執,然後西裝男直接就道:“行了行了,本來還想說給你們提供點谘詢,結果這一個個的就打算報複社會是吧,那還來找信訪乾嘛。”
西裝男名字叫馬書全,他今天是來信訪這邊辦事的,結果路過聽到這個事就順嘴評論了一句,誰能想到這些人居然還要和他吵。
法盲,真的是一群法盲,果然現在法盲還是多啊,普法教育任重而道遠。
至於說他沒有繼續爭吵下去的原因,主要是擔心對麵的人動手……要是因為這麼點事就被揍了,那就太丟人了。
這會兒眼看著沒辦法進去,隻能在外麵等著,順便看了看唐方鏡,這年輕人居然也是律師。…。。
不過看著就不怎麼樣,臉有點太白了……等等,臉這麼白,感覺好像在哪裡聽說過一樣……
人群中,剛剛和馬書全發生爭吵的一個老人氣不過道:“小夥子你是律師,你一直沒說話,你給說說。”
老唐瞅了瞅旁邊的西裝男,憑借著職業特性,他很輕易就能分辨出來,那個中年人應該是個律師,而且是個腦子不太清醒的律師。
這種事沒辦法說,有的律師就是這樣,他們把法律奉為圭臬,反正就是說,不管什麼樣的情況下,你都不能違法犯罪,犯了罪,那就是你的錯。
什麼?爛尾樓?爛尾樓那你們可以按照法律途徑來維權啊,說的好像誰攔著你們一樣。
當然,我們律師也可以為爛尾樓開發商來代理,並且要全力維護開發商的利益,這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律師就是要全力維護當事人的利益。
你們要覺得不服你們也可以去請律師的,誰攔著你們了!
再說下去,還會給你扯一堆“貸款是你和銀行的關係,和房子爛尾無關”等等各種法律理論。
於是他笑道:“大爺,我現在呢也不好評價,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剛剛那個人說的肯定不對,地不是自己的,但果樹是自己的,自己的樹要被人砍了,那掄刀子來保護肯定沒問題。”
老唐的話讓大爺愣在了那裡,甚至於讓舉著牌子的黃禮成都有點懵逼。
大爺現在不知道說什麼了,說實話他找唐方鏡讓評評理,其實也就是日常爭吵中的一種下意識行為。
和另一個發生爭吵,都會下意識的找其他人的認同,認同的人越多,就底氣越足,結果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直接就說對方說的不對。
要知道,對方還沒走呢!
馬書全又有點不爽了,開口道:“你認為我說的不對?你是律師嗎?你哪個律所的,你們領導沒告訴你出門彆亂評價其他人嗎?還我說的不對,就你對是不是?”
這幾句話問的,將馬書全那種前輩的感覺體現的淋漓儘致。
大爺想說什麼,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確實有點太莽了,倒是信訪的工作人員現在完全放鬆了下來,也在旁邊開始吃瓜。
老唐聞言臉上帶著笑容道:“沒有沒有,我並沒有認為您說的不對……”
然而,馬書全臉上的表情還沒放鬆下來呢,就聽到對麵的年輕人又說出了一句話。
“我的意思是,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就是在耍流
氓。”
啊?馬書全直接愣住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年輕人瘋了吧,大家就是在街上偶然相遇,沒有任何的利益糾紛,結果你這麼高的攻擊性?
老唐卻不管這些,這要是個普通人,他不會多說一句話。
但對麵的人是個律師。
所以老唐在那裡接著說道:“居然用房屋裝修和果樹來做對比,虧你能舉出這樣的例子來,那能一樣嗎?”…。。
真的是腦殘中的腦殘,法律從來都不是萬能的,認為法律是唯一規則的人,不是蠢就是壞,而且壞的幾率很大。
馬書全這下終於反應了過來,指著唐方鏡道:“行啊,敢這麼和我說話是不是,來你說說你哪個律所的,叫什麼名字?”
“想找我算賬啊?”老唐聞言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那你聽好了,我叫唐方鏡,是騰達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文的武的,我都接著就是了。”
本來他其實不屑於裝這種逼,主要是剛好趕上了,這人說話太難聽,而且正經律師根本不會去做這種爭論,沒有任何意義。
哦也不能這麼說,在網上這樣的律師不少……現實中不太常見。
馬書全愣住了,唐……唐方鏡,這個年輕人是唐方鏡?
仔細看了看,感覺好像確實能對上,臉色蒼白,身材消瘦,可是,唐方鏡跑來信訪這邊乾嘛!
“原來是唐主任啊,那什麼……那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說完,馬書全轉身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離開,不帶一絲猶豫的。
開玩笑,那可是唐方鏡,原本他是想著找律協的朋友幫忙的,結果這居然是唐方鏡,那想都不用想,直接跑最好了。
律協,現在誰不知道這位唐主任就是律協程會長背後的男人啊。
以後出門絕對得看看黃曆……
在場的其他人都有點呆滯,大爺沒有想到情況居然會是這樣。
那個西裝革履看上去很牛逼的家夥,居然是個銀樣鑞槍頭,倒是這個根本不會讓人重視的年輕人,居然就是那位唐律師!
而在此時,旁邊的黃禮成還在發呆,老唐開口道:“你先不用和我說,如果真的想做什麼,那今天下午來騰達,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這旁邊的人聽到自己是唐方鏡之後都看了過來,那感覺就像是一群色狼在看著一位美女……
雖然這比喻糙了點,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他老唐瞬間成為了弱勢群體。
不用想也知道大家在想什麼,都想讓他幫忙呢,但是他唐方鏡隻有一個人,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子,所以還是早點閃人。
於是很快,老唐騎上了心愛的小電驢趕緊離開,讓那些維權的人隻能搖頭。
一直在看熱鬨的工作人員歎口氣,要是唐律師這樣的人能多點就好了,那他們這地方也不至於天天都爆滿了。
老唐這邊沒有回律所,而是直接來到了法律援助中心。
“同誌您好,請問您……唐律師?您來這邊乾嘛?”
卻是大廳內的工作人員看到唐方鏡後便笑著打招呼道。
老唐聞言道:“你們張主任在不在,上次答應我的,給我一個特殊的法援案子,這都多少天了還沒給,我來催一催。”
啊?工作人員頓時愣住,他在法援中心乾活這麼久,聽過催繳,催欠,催收等等各種各樣的催,但是,這法援案子也是能催的?…。。
不過唐方鏡的身份特殊,很快便來到了張主任的辦公室。
張主任這邊知道老唐來催案子也是有點哭笑不得。
“唐律師,你這……我這邊確實說過,但是……但是這不還在準備中,好案子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總得給我時間。”
對麵的老唐聞言擺擺手道:“那你慢慢準備,倒是我這邊遇到了一個案子,挺特殊的,隻不過那個情況有點特殊,不知道京州這邊能不能接。”
“下午我要見一見當事人,然後給你打電話。”
不用想,那個男人的情況肯定不好,他的那個果園被毀,自己又剛剛坐牢出來,肯定沒錢,不然隨便找個律師就能寫申訴狀了。
還是走法律援助更穩妥。
張主任聞言鬆了口氣道:“那可以,你下午把情況和我說說,我們這邊儘量配合。”
倒不是說唐方鏡的麵子這麼大,主要是他介紹過來的案子,一般來說都是那種很需要法律援助的人,絕對不會違反規定。
和法援中心這邊談妥,叮囑張主任上點心之後,老唐便騎著小電驢前往京州中院,也不知道那邊常薇搞得怎麼樣了。
事實上,現在的中院民庭內,老牛的臉色漲的通紅。
他倒不是說一定要和唐方鏡對上,主要是那個姓唐的不把自己當人看,這麼重要的案子,直接就給了一個新人?
對麵那個小姑娘要不是新人,他老牛就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但是,新人歸新人,老牛卻依舊很難受。
對麵那個姑娘雖然看起來嫩,但是打官司很穩,不給自己任何機會。
這就沒辦法了,本來二審想翻就難,現在這樣子,真的沒有半點機會。
於是在庭審了一個半小時後,中院做出了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判決下來,整個庭審中腿都在抖的常薇頓時鬆了口氣,畢竟是第一次,誰都會
腿軟的。
而且這個案子老宋專門說過,說意義很大,她都擔心萬一要是二審翻車自己是不是要謝罪,幸好贏了。
案件贏了,常薇也沒和其他人聊什麼,收拾好東西一路出了法院,正準備給唐方鏡打電話呢,就聽到旁邊有人喊自己。
“贏了吧?”
轉頭一看頓時笑了:“唐主任,你怎麼在這的,不過二審確實駁回了!”
“這是正常結果,告訴你不用太緊張的,走了回去吧,剩下的就是執行的事了。”
“你說是吧牛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