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胡同,隻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怎麼正經,事實上呢,它......作為八大胡同之一,還真不怎麼正經,若是早上來,那一準清淨的何沒人住似的。等著一過午市,才開始有了熱鬨勁。十來家一等的青吟小班大門一開,香風立馬四散,偶爾進出個秀
麗女眷,眉眼流轉間,能讓人魂都勾了去。等著天色轉暗,那更是了不得,絲竹之聲隱約喧囂,立馬就是好一派富貴奢靡之像。
方大海過來的時候,正是半下午,這個時間點已經開始有那要在院子裡吃飯的客人開始上門了,路上很有些喧鬨。好在他不管是身條,摸樣,還處在生澀的年歲,衣衫也破落了些,所以即使從街巷中走過,在那香風金光中穿梭,也沒幾個人多上
心,讓他省了被拖進去的麻煩。龜公打手之流倒是有注意的,隻是他那背簍太顯眼,以至於讓人以為他是來送貨的,也沒多在意。讓他順順利利,不驚動任何人的,就穿過了胡同來到了後頭的香燭店。
那是一個小小的,一開間的門麵,門口掛著的土黃色的布幡子,匾額更是陳舊的差點看不清字,內裡木質的架子已經有了包漿。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給人一種時間的沉澱感。
這絕對是我黨在京城很重要的聯絡點,畢竟一個老字號的門店不是短時間能經營的出來的。而今天他卻有幸為這樣的地方送信,以後必然會成為一份沉甸甸的資曆。畢竟不是被信任的人,是不可能會有接觸到這裡的機會的。
“是陸掌櫃?”
許是門店實在太小的緣故,這店麵裡頭東西堆的不少,架子也有好幾個,可坐在裡頭的店家,卻隻有一人。四十上下,青黑色長衫,鼻梁上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就那麼靜靜的坐在一個小茶幾邊上,一下下的疊著錫箔元寶,那疊的快飛起來的速
度讓人一看就是喪葬業的專業人士。
“是,您是介紹來的?要買什麼?我這店雖然小了些,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什麼都有,儘管說就成。
有客人來了,那陸掌櫃立馬就起了身,還十分客氣的用手迎了迎,十分的熱情周到,和其他店家掌櫃唯一不同的是,他這臉上沒笑。不過這也正常,這樣的行業,來的多是喪家,你這要笑著迎上去......怕是會挨打。
“不買東西,就是來找陸掌櫃您的。”
方大海還是很小心的,人在門口半點口風都不露,到了裡頭還隱蔽小心的打量了一番,確定沒彆人,這才從懷裡取出了那封信,並遞了過去。
“您侄子傷了腳,在老家修養,大概要5天後才能回來,怕您著急,就找了賈村長來送信,可不想他這剛來,就讓劫道的給盯上了,好容易解決了,又怕落了痕跡,給您這兒添亂,就托我轉個彎走一趟。”
既然方大海扮演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熱心人,那事情的原委就該說的儘可能詳細,免得幫人還幫出麻煩。這樣的人,信息越是知道的多,他們才越是安心。
果然,方大海一點沒猜錯,那陸掌櫃一聽送信的人出了岔子,心裡就是一緊,接過信的手都頓了頓。不過能常年在這裡當樁子的人,反應還是很快的,轉瞬就收斂了那似緊張,用略帶擔心的口吻,絲滑的問著情況。
“怎麼就遇上這樣的倒黴事兒呢?人怎麼樣?沒傷著吧?要是因為我家侄子的會兒,讓他受了罪,那以後我可真是沒臉了。人可還在城裡?不行我去看看他?”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衣裳臟了,有些顯眼,您要擔心,托人回去問吧,想見人怕是不能了,這會他都出城了。”
“哦,人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啊,對了,小哥,這次謝謝您了,隻是不知道您是......好歹報個號,幫了這麼一個大忙,我怎麼也要上門感謝才行。”
看看,這套話的水平多溜啊!
方大海沒什麼不能說的,突突突的一頓往外扒拉,不僅將自己家地址給了,還順帶的為自己約埋了個伏筆。
“我這時常要出去外頭打獵,你這邊要是回信找不到人,可以來找我,順路的就給你送過去了。”
“哎哎哎,這可真是,又多了個幫忙的了,多謝方小哥了。”
“客氣什麼,叫我大海就成。”
說完這個,他也不多?嗦,轉頭就準備走人。頭一次接觸,拖拖拉拉的反而讓人心裡犯嘀咕,他可不是那種沒眼色的人。
方大海人走的利索,那邊陸掌櫃卻不敢立馬就關門看信,煎熬到了家裡來送飯,這才借著吃飯的理由,躲到了櫃台後頭的小屋裡,小心的打開了信,然後數著字數的將暗語都解析了出來。
這信裡的消息顯然很讓人振奮,因為陸掌櫃看完後,常年不笑的臉愣是擠出了幾分生硬的歡喜表情。不過隨即他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手腳利索的將信丟到了一個盆子裡,劃了火柴,第一時間毀信滅跡了。
等著陸掌櫃重新走出來的時候,飯盒已經空了,店鋪裡接替他坐在凳子上疊元寶的媳婦聽見動靜,小心的轉頭朝外看了一眼,低聲問:
“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侄子病的有點不巧,這些日子的事兒要咱們自己乾了。”
“人沒事兒就好,活兒少個人咱們自己也能乾的過來。”
“是啊,反正沒幾天了。”
沒幾天了?
陸櫃媳婦聞言,驚喜的表情一閃而
過,眼睛都開始發亮了。
“那感情好。”
“嗯,一會兒你回去後走一趟東交民巷,讓長貴乾完這個月的包月,就回來吧。那拉車的活兒太熬人了,沒黑沒白的,讓他問問車行,能不能換個地兒,政府門口就挺好,近來活兒也多,給賞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