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除卻緊緊拉著她的手,其餘時候便都笑盈盈地瞧著她。忽然,他鼻子動了動,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蘇亦行還在看一隻麵具,便被太子拽著來到了一個熱氣騰騰的路邊小攤前。
“行兒,你吃過京城的小吃麼?”
蘇亦行搖了搖頭。
他指著黃白紅分明的三個糕點道:“這是驢打滾,裡麵是豆餡兒,外麵撒了黃豆粉,特彆好吃。要不要嘗嘗?”
“好啊。”
太子從荷包裡取出一錠銀子對老板道:“老板,你家店鋪,我買下了。”
老板原是樂嗬嗬拿了油紙準備撿幾個包上,聽到這句話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可是瞧見白花花的銀子,剛夾上的驢打滾便在泥地了打了個滾。
蘇亦行慌忙按住了他的胳膊:“隻是嘗一嘗,不用買鋪子。”
“我沒帶碎銀子。”太子一臉理所當然。
蘇亦行想起那次太子買麵人那次,也是大手大腳。她雖是官宦人家,可爹爹清廉,娘親也勤儉持家,所以很看不上紈絝子弟揮霍錢財的模樣。
如今看來,太子不是揮霍,是壓根兒不懂柴米貴。
太子說著已經把銀子塞進了老板手中:“把你家房契地契拿出來,多的不必找了。以後每日做一屜驢打滾送到東——”
蘇亦行趕忙捂住了太子的嘴,對老板道:“我夫君喝醉了酒,店家彆聽他胡說。”她說著瞪了太子一眼,“不許再說話了!”
太子眨巴著眼睛瞧著她,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委屈。店家掂量了一下那錠銀子,足足有二十兩。他得做多少驢打滾才能掙到二十兩銀子?!
蘇亦行翻找了一下,取出了一些銅板。正要遞給店家,卻發現店家不見了。她正要去找,就看到店家捧了一個匣子出來,噗通一聲跪下了:“公子,小姐。小鋪沒有房契地契,但在京兆府有營證。這是小鋪的營證,以後這鋪子就歸公子和小姐所有了。”
太子正要伸手去接,蘇亦行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縮了回去。蘇亦行大步上前坐了下來:“店家若是誠心想賣,倒也不是不行。我有幾個問題要問?”
“小姐請講。”
“你這驢打滾怎麼賣?”
“一文兩個,兩文可買五個。”店家瞧著一旁的男子,他已經自覺去了一個吃了起來。
“每屜幾個,每天賣出幾屜?”
“每屜10個,每天可賣出30屜。”
蘇亦行瞧得出來,店家這是誇大了數量,也不拆穿:“也就是每日可以賣出120文錢,一個月約莫是不足4貫。京城的稅收如何?”
店家歎了口氣:“十取一。”
蘇亦行一驚:“這麼重?”
“入市稅,住稅,還有各種雜稅,林林總總加起來,十取一都是少的。實話跟您說罷,小人生意好的時候能賣100文錢,不好的時候小幾十也是有的。一個月掙實打實掙的是不到兩貫。再去掉這米麵油的本錢,淨利也就一貫左右。還不如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蘇亦行心道,在家中時,鹿兒每個月可是有二兩銀子的月錢。蘇家從來不薄待下人。入了東宮以後,鹿兒每個月有4兩,雲朵是5兩。鹿兒倒也不介意,她一向最容易知足,能吃飽就滿足了。雲朵喜歡銀子,多掙一些也開心。
一個八品的縣令每個月的俸祿是15兩,如此一看,京城繁華之地一家生意紅火的小攤販,掙得錢竟然還不足八品縣令的十分之一。這京城的稅著實也太繁重了,難怪店家想把店給賣出去。
蘇亦行想和太子商量一下對策,一轉頭,太子已經吃光了半屜驢打滾,這會兒被噎住了。店家趕忙端了茶水來,蘇亦行一邊喂他喝下一邊嗔怪道:“慢些吃,又沒人跟你搶。”
店家小心翼翼道:“小姐,那這店...”
蘇亦行思忖道:“店我們自是不會買的,不過我和你另外作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她指了指街對角的乞兒:“京城裡乞兒頗多,看他們麵黃肌瘦的,也沒人照拂著。不如這樣,以後你每日多做兩屜驢打滾散給他們。這二十兩就當是他們的飯錢。”
店家欣喜地連連點頭:“姑娘真是心善。”
蘇亦行一向是心善,今日見到這些乞兒更是觸景生情。初遇鹿兒時,她也是個小乞丐,瘦瘦弱弱的,也搶不過彆人,隻能撿掉在地上的東西吃。鹿兒說,她小時候最怕遇到狗。狗跑得比她快,她總是跑到跟前,狗已經把吃的叼走了。
蘇亦行遇到她的那天,她已經餓得奄奄一息,踉踉蹌蹌走到街上,仰麵倒在地上。那天的陽光很刺眼,行人匆匆,卻都冷漠地從她身旁走過。隻有蘇亦行停了下來,鹿兒隻看到一個剪影,和清脆卻縹緲的聲音:“二哥,我們把她帶回家吧。”
那一天,鹿兒有了家。
蘇亦行好不容易將她救活,沒想到來到京城,又把人給弄丟了...
她瞧著老板:“心善歸心善,字據也是要立的。”
店家無奈道:“可是...我不識字啊。”
蘇亦行指了指一旁給人寫信的書生:“讓他來寫。”她還要照顧太子,不便走開。店家便同書生說了幾句,書生立了字據送來。蘇亦行仔細瞧了瞧,確認無誤後才按下了手印。
她將那字據收好,這才拉著太子離開。太子臨行前還對店家道:“我夫人還未嘗,再給我夫人包上幾塊。”
店家樂嗬嗬包了五個送過來,太子捧到了蘇亦行麵前:“你嘗嘗。”
蘇亦行捏了一個咬了一口,軟軟糯糯,甜絲絲的。太子將餘下的收起來,一臉期待地瞧著她:“好吃麼?”
“好吃。”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太子的笑意更深了:“還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那可說好了,不許亂給錢。”
“好。”
蘇亦行聞了聞,空氣裡飄來了熟悉的味道。她頓時兩眼放光,沒想到京城還有三川州的風味小食!索性趁太子醉了酒,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要撒開來吃一頓。
片刻之後,太子捏著鼻子和蘇亦行坐在了一個犄角旮旯的路邊小攤裡。蘇亦行摘下蒙臉的手帕,深深吸了口氣。又是熟悉的味道!
太子深瞧了她許久,緩緩道:“行兒,你生得這麼漂亮,卻為什麼,喜歡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