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下,瞧著尚青雲。她記得,尚青雲幼年因為體弱多病,便被送去廟中當了雲鏡國師的俗家弟子。京城曆來也有這樣的風氣。
說是俗家弟子,其實隻是在萬壽寺中靜養。京城人士都相信,多聞一聞香火,接受佛法普度,能讓體弱多病的孩子身體強健。
蘇亦行歎了口氣,怪不得那日尚青雲勸說郡主時,曾經說過一句,誰不是舍下心才入了東宮。
這世間上的事,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隻做沒有聽到,繼續寫了下去。不一會兒方子開好了,蘇亦行不放心旁人煎藥,便生了爐子在屋內拿著蒲扇輕輕搖晃著。
秋老虎的天氣還有些餘熱,她烤的滿頭大汗。
尚青雲醒來時,便瞧見蘇亦行架著受傷的腿坐在腳踏上扇著火爐。
她趕忙要扶起她:“這些事何必要你親力親為,吩咐下人去做便可。”
“不行,這藥要掌握火候才行。何況假手於人我也不放心。”
“可你這腿——”
“無妨。”
尚青雲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汗,蘇亦行笑道:“你這樣,和我娘真像。”
“乖女兒辛苦了。”
蘇亦行瞪她:“你——你占我便宜!”
尚青雲揉了揉她的頭:“若是我將來能生出像你這麼乖巧懂事的女兒就好了。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
“為何?”
尚青雲坐在她身旁:“你的夫君,我分毫也不會沾染。”
蘇亦行垂下了眼眸:“可殿下早晚有一日會和其他嬪妃......原本這也是無可避免的,到時候她們的子嗣都是殿下的兒女,也是我的......”
“可你不喜歡。”
“喜不喜歡從來都不重要。”
“在這東宮裡,我和郡主喜不喜歡不重要。可你不同,你若是不願意,便可以不用受這樣的委屈。行兒,你該對殿下有些信心才是。”
蘇亦行笑了笑:“我並非是悲觀才是如此,隻是早早做好準備,將來也不至於太難受。”
尚青雲無奈地搖了搖頭。
熬了一個半時辰,總算將藥熬好了。尚青雲瞧著蘇亦行將藥吹涼,還在一旁放了兩顆糖。她忽然鼻子一酸,捂著嘴彆過了臉去。
蘇亦行連忙安慰她:“苦是苦了些,但一定能解毒。你信我!”
尚青雲用力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她小時候就是個藥罐子。父親看了她隻有滿眼的嫌棄,母親見到她的時候,也總是愁眉不展。
她並非擔心她的身體,而是憂愁自己生了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女兒,無法替自己鞏固地位。
這世上也曾有一人,會在她病中這樣擦著汗熬著藥。她皺著眉頭喝下那些苦藥的時候,會喂她一顆糖。
她那時候便覺得,人生這般苦楚,唯有喝藥的時候是甜的。
那日她和她們共同使計謀逃離了東宮之後,回到家中,爹娘並沒有喜悅於她的回歸。而是讓她跪在宗祠外吹了一夜的冷風。
風那樣寒涼,母親站在不遠處瞧著她,終究什麼也沒說。
尚青雲轉過頭,捧起藥仰頭而儘。蘇亦行將糖遞到了她唇邊,她張口咬住,眼中還泛著淚光,嘴角卻帶著笑意。燭火映照著蘇亦行的臉,尚青雲有些恍惚。
以前她覺得佛堂裡的菩薩都是冷酷無情的,怎會想到,這世上真有人有菩薩心腸。
“今晚你就留在我宮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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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蘇衍從自己居所出來,跟其他侍衛一邊走一邊閒聊。他一向善與人交際,很快和他們打成了一團。
一抬頭瞥見了一臉晦氣的陸丞歌。他想起臨行前老三的囑托,這小子自己惹了桃花債,還囑托他照拂陸丞歌,好讓他自己心裡好受些。
於是硬著頭皮迎上前去打招呼,陸丞歌哼哼了一聲,並不理會他。
兩人正走著,忽然瞧見承德殿那邊有人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陸丞歌心道不妙,趕忙帶著侍衛衝去查探。
衝進偏殿,隻見雲朵癱在地上。陸丞歌不好衝進裡屋,便讓蘇衍進去。
蘇衍大步進去,赫然瞧見蘇亦行抱著膝蓋,床上還躺著那個側妃。她此刻口吐白沫,看著似乎是中了毒。
蘇亦行抱著膝蓋滿眼是淚。
蘇衍慌忙上前查看,剛伸出手快要觸碰到尚妃的脈搏,便聽蘇亦行驚慌道:“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