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鉉初握著劍,走到蘇亦行身旁。蘇亦行以為他會將她護住,他卻隻是站在她麵前,劍指著鄭煜。
蘇亦行驚魂未定,心下駭然。一個禦林軍都指揮使,居然膽敢以下犯上,太子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難不成是皇上想要廢了太子之位?!
她正晃神,鄭煜忽然一把將她拉扯起來,想要挾持著當人質。可是剛提到一半,鄭煜忽然感覺脖子一涼,有溫熱的東西從脖子上流了下來。他伸手一摸,鮮血飛濺著灑到了蘇亦行的身上。
鄭煜踉蹌著撲倒,眼看著就要砸到蘇亦行,她卻感覺身上一輕,太子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大步往寢宮走去。
身後,鄭煜撲倒在地,盔甲重重砸在地上,發出震天的響聲。
太子一隻手抱著蘇亦行,一隻手拿著劍,一路走,劍身上的血便滴了一路。
兩人這般模樣來到寢宮,司南被嚇了一跳,趕忙命人備水給太子妃沐浴。
蘇亦行被濺了一身的血,衣衫淩亂著,頭發也披散了下來,整個人狼狽極了。宮門一關上,蘇亦行便抱住了太子,眼淚簌簌流了下來。
太子由著她抱著,良久才緩緩開了口,聲音也有些嘶啞:“哭夠了麼?”
蘇亦行愣住了,滿臉都是淚痕和著鮮血:“殿下,你...你為什麼不肯見我?”
“我為何要見你?”
“我是你的太子妃。”
太子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捏住了她的下巴:“那我還真是有幸娶到了你。親手將你父親提拔為刑部尚書,他卻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彈劾我。邊軍百文買命,牽扯出軍中舞弊,戰報作假冒領軍功。一夜之間,我從帶領黎國打敗唐國的大英雄,變成了草菅人命的賊寇。這些,都要拜你父親所賜!”
他看著蘇亦行蒼白的臉色,踉蹌著退了幾步:“最可笑的是,我明明該看著你受儘□□而死,卻偏偏還要冒著謀逆的罪名去救你。你說我是不是黎國開國以來最愚蠢的太子?”
太子說罷,轉身走到了桌前,拎起了桌上的酒壺直接往嘴裡倒。蘇亦行看著他這般頹廢落寞的模樣,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不肯見她。
朝堂上的事情,她被關著久了,並不清楚。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忽然會彈劾太子,可她能確信的是,父親一定不會害她。
蘇亦行走到他身邊坐下,拿出帕子不疾不徐地擦去了臉上的血漬,又擦乾淨了自己的手,這才伸出手去覆在他手上。
太子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將你帶到京城,恨我娶了你,恨我關著你。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態,若是想走,我自可以安排人將你送出東宮。你父親處想來也會給你安排好的前程,不必在此隨我陪葬!”
“我...我沒有看你的笑話。”蘇亦行鼻子紅彤彤的,眼眶裡也含著淚。
“收起你這故作可憐的嘴臉。”太子拎著酒壺往床邊走去,“我瞧著惡心!”
蘇亦行起身自背後抱住了他。
“鬆手,滾回自己宮裡去!”
“你不想見我嗎?”蘇亦行抱著他不肯鬆手。
太子咬牙切齒道:“蘇亦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又知道如何扮可憐,就可以為所欲為?”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太子被氣笑了,他生生掰開了她的手,轉身狠心將她推倒在地。
她是真的孱弱不堪,他都不需要怎麼用力,她就跌坐在了地上。這一跤是跌痛了,蘇亦行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你不要我了嗎?”
“我哪敢要你,我此生最大的錯誤,便是遇見你!”
他看著蘇亦行眼中的淚珠一點點滴落,如同繁星灑落,晶瑩剔透。這世上有無數的詞句寫美人的笑,卻都不及她的一滴淚。
太子從前不信有女子可以美到傾國傾城,也覺得妖姬蠱惑聖心都隻是男人脫責的說辭。可是自從遇見蘇亦行,他才知道,她的美貌就如同一杯毒酒,聞著味道香冽甘醇,嘗一口便會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以至於最終丟了性命也不自知。
他的刀劍鎧甲在她麵前都不堪一擊。
太子頹然坐在床邊,仰頭將剩餘的就倒入口中。蘇亦行緩緩起身,向後方走去。他覺得有些可笑,此時此刻,她竟還有心情沐浴更衣。
一壺酒喝完,太子一把將那酒壺拋出去砸碎。
聽到動靜的司南跑了進來;“殿下——發生了何事?”
“再拿一壺酒來。”
“殿下,您不能再喝了。飲酒傷身呐!”
“廢什麼話!連你都敢忤逆於我了麼?!”
“奴才不敢。”
司南匆匆取了酒來遞了過去,四下瞧了瞧,卻不見蘇亦行的身影。他不敢多問,退了出去。
太子灌了一口酒,想來蘇亦行好像很久都沒有出來。
這個蠢貨不會是順著水道遊回去了吧?!太子咬了咬牙,起身跌跌撞撞過去查看。
一進去才發現蘇亦行正扒在岸邊,巴巴地看著他。
太子鬆了口氣,皺著眉頭惡狠狠道:“沐浴用這麼久麼?難不成還想賴著不走?”
“我...忘了帶衣裳了。”
太子看了眼她換下來的滿是血汙的衣服,彆說是蘇亦行,連他都嫌這血臟。
“沒帶衣裳不知道叫一聲麼?!”太子氣惱地脫下了衣裳,罩在了她身上。
蘇亦行從水中出來,將衣裳裹在身上。可是因為太子的衣袍太大了,拖到了地上,她隻好低頭去拉起來。這一拉,上麵的衣服又滑了下來。
太子走了幾步,一回頭,就看到她的衣衫已經滑落了一半,手忙腳亂,顧頭不顧尾的。太子歎了口氣,轉身回去,拿衣裳將她裹緊扛了起來。
他大步走向密道,伸手按下了開關,將她放下。蘇亦行卻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
“我不走!”
“我不是讓你走,是讓你滾!”
蘇亦行癟了癟嘴,忽然心一橫,湊過去吻住了他。太子抬手擋住了她,捂著她的嘴撥開:“在你心裡,我便是這種被人算計了,還能如此輕易被引誘的蠢貨麼?”
蘇亦行心虛地將目光移向一旁,太子氣結。
她竟真這麼覺得!
太子伸手將這塊狗皮膏藥揭下來,正要用力一推,蘇亦行忽然撞進了他懷裡:“殿下,我們圓房吧。”
太子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是出了問題。如若不然,那就是蘇亦行的腦子出了問題。此時此刻,她居然還能想到圓房!
“蘇亦行,我第一次知曉,一個女人居然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
“那說明我以前裝得好。”她耍賴般抱著他的腰不肯鬆開。
“你——你真當我不敢對你動手麼?!”太子氣結。
“我喜歡你。”
太子推她的手頓住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確實是個被算計了,還能輕易被引誘的蠢貨。
她不知道,這一句喜歡,他等了多久。
蘇亦行仰頭看著他:“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太子捂住了她的眼睛:“我有時真是看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麼?之前要離開我的是你,如今要留下來的也是你。”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爹娘和哥哥們不想我離開家,我就留下來一輩子陪著他們。後來所有人都說我應該綿延子嗣才能地位穩固,我便努力討你的喜歡。一直來,我以為隨遇而安,無論身處什麼環境,隻要努力讓彆人都喜歡我,就可以幸福地過一生。”蘇亦行將頭埋在了太子的懷中,“可是我現在做不到了,殿下,我無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隻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太子的手有些顫抖,一時之間不知該狠心將她推開,還是讓她留下來。
良久太子退後了一步,蘇亦行亦步亦趨跟上,一直不肯鬆開手。
“行兒。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這個時候與我圓房,對你來說都不是上策。”
“可是喜歡怎麼能用來計算呢?”蘇亦行走了幾步,一腳踩到了自己的衣裳,頓時落了一半。
太子步步後退:“你如今還是完璧之身,倘若此次我死了,你...還可以再嫁...”
蘇亦行頓住了,兩人稍稍拉開了距離。太子揉了揉她的頭:“或許你是對的,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讓你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