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行轉頭去看,隻見一身玄色衣袍的蘇簡希出現在殿門口。即便是變了身份,但他神情淡然,目光溫和。光是走進來,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她甚至能聽到四下的竊竊私語聲,似乎都是在說,覺得這位二皇子平易近人,與太子妃很像。
蘇亦行仔細回想,她們五個兄妹確實無論去到何處都很招人喜歡。幾個哥哥在三川州的時候,也是不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
甚至姑娘們私底下還做了一個排名,據說最想嫁的便是她大哥。這一點,蘇亦行並不意外。但讓她意外的是,大家最想嫁的第二名,居然是二哥。
蘇亦行覺得,她們一定是被二哥的皮相所欺騙了。二哥那脫了韁的性子,就需要夏青青這樣的才能製得住,否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旁人加了他,就隻有哭的份兒。
正想著,蘇簡希已經走到了皇上麵前。
蘇亦行止不住想起這十六年來和大哥的點點滴滴,又有些心軟。大哥說的其實也沒錯,如今他們還是一家人。她隻是一時間無法接受罷了。
她既然能待太子的兄弟姐妹如家人一般,為什麼偏偏要這樣抵觸大哥呢?
而且總是這樣惡作劇,既不能讓她感覺到快樂,又不能改變現狀。大哥那天問她,為什麼太子欺騙她,她可以輕易地原諒,他卻不行?
蘇亦行反複想了很久。她和太子相處的這一段時日,也經曆了許多磨難。從最初的互相誤會,甚至一度到了快要分崩離析的關頭,卻在他遭遇磨難之時發現,原來她根本離不開他。她根本不舍得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去麵對那麼多的風雨。
她願意原諒他,僅僅是因為,她愛他。
而蘇簡希是她的親人,親人之間並不僅僅是因為血緣才凝聚在一起的。她對他所有的責怪,都是來源於對這份親情的珍視。她不可能決然地與他割裂,那麼此前種種的惡作劇,便毫無意義。
她應該與他開誠布公地聊一聊,興許這個疙瘩就能解開了。
蘇亦行心下百轉千回之時,國師正在主持此次的加冠之禮。在黎國,男子加冠之禮是極為重要的儀式。蘇亦行還記得大哥加冠之時賓客雲集的情形。
如今皇上再度為他行加冠禮,還請來了雲鏡國師,足見對蘇簡希的重視。
蘇亦行輕聲問太子:“殿下,你是何時的生辰?”
太子知曉蘇亦行想問什麼,低聲道:“我是二月份的生辰,行冠禮時還在與唐國交戰。”
“那...那回來之後沒有補上麼?”
蘇亦行這麼一提,太子這才想起來,回來之後似乎也一直沒顧得上。畢竟,他那一陣子忙著在朝中站穩腳跟,還有解決他的人生大事——娶妻。
“忘了。”
蘇亦行頓時露出了心疼的神情,太子嘴角揚起,捏了捏她的手:“不過也有補償。”
“什麼補償?”
“你呀。”
蘇亦行止不住露出了笑容。
雲鏡國師忽然道:“請太子殿下為二皇子加冠。”
太子看向眾人,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變臉之迅速,讓眾人歎為觀止。
蘇亦行看著他起身,忽然想起了膠水的事情。她阻攔不及,太子已經起身走上前去。
兩人站在一起時,蘇亦行才發現太子竟然還高出了大哥半個頭。他不笑的時候十分有威儀,那樣的氣勢讓許多人甚至都不太敢看他。
蘇亦行卻死死盯著他的手,希望太子放棄他們的計劃。不然大哥晚上回去發現頭上的發冠摘不下來,她不就沒法再找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麼?
然而下一刻,蘇亦行看到太子的指尖劃過了發冠的邊緣。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些神情落在旁人眼中,也印證了他們此前聽說的,蘇簡希為了當上二皇子和蘇家決裂之事。
旁觀的人其實都不太明白,家裡出了一個太子妃,又出了一個皇子,這不是榮寵至極的好事麼?為什麼蘇家的人這般抵觸?其實宮外已經有不少風言風語傳出來,隱約猜測是和太子妃有關。
如今看來,一個是夫君,一個是哥哥,兩人若是一同奪嫡,她夾在其中確實很難抉擇。
紫金發冠落在了蘇簡希的頭上,隨著國師的一聲“禮成”,蘇簡希也站起身來。
三人並排站著,畫麵著實賞心悅目。
皇上不疾不徐道:“你既已認祖歸宗,這姓名自然也該改一改了。”他頓了頓,“朕思慮良久,決定賜名為承業。你看如何?”
蘇簡希拜道:“承業多謝父皇賜名!”
蘇亦行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淩承業,皇上這般明示有意他繼承大業,難道不是在挑事?
她看向皇後和太子,太子倒是神情淡然,皇後的神色卻十分冷峻,眼神裡滿是敵意。
隻怕皇上對她大哥如此重視,背後的目的卻是想要利用他來對付皇後。太子急流勇退之際,他重新物色了一把刀。
可蘇亦行想不通,為什麼大哥這個時候會自己送上門去?
冠禮完,太子和蘇簡希落座。太子坐在蘇亦行的右手邊,蘇簡希則坐在她的右手邊。蘇亦行心虛地偷瞄了一眼大哥頭頂的紫金發冠,隱約還能看到上麵的膠。
她往太子身邊靠了靠,低聲道:“粘上了?”
太子頷首,他張開手,避免自己的手也粘起來。蘇亦行見太子張開手,下意識以為他要牽自己的手,於是握了上去。
這一握,兩人都楞了一下。下一刻蘇亦行趕緊要收回手,然而已經晚了,太子的手本來就處於最粘的時刻,於是兩人的手就這樣牢牢粘在了一起。
太子原是想使力分開,蘇亦行小聲叫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