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行正在猶豫時,蘇簡希已經從裡麵走了出來。她第一眼看到了他頭頂的發冠,似乎是沒有摘下來過。
蘇簡希不疾不徐走向她,目光一如既往地溫柔:“外麵冷,快進屋吧。”
蘇亦行隻好跟著蘇簡希進了他的宮中。她四下打量,覺得這裡十分陌生。大哥一向勤勉好學,屋子裡的陳設也滿是書卷氣。牆上的字畫多半都是些名家之作,但最顯眼的那一幅是她在山上畫寫生時畫了送他的。
她的畫工相較名家大師來說,頗為青澀。蘇亦行一直覺得大哥將自己的畫作和這些人放在一起,是為了讓她羞愧,從而達到鼓勵和鞭策的效果。
如今這屋子裡卻沒了書卷氣,反倒是金碧輝煌,頗有些奢靡之風。
大殿的正中央擺著一張桌子,桌子的中央挖了個洞擺了個火爐,桌子四麵都有厚厚的錦被包裹著。蘇亦行覺得新奇,蘇簡希走上前道:“這桌子是我命人特意為你定製的,你冬日裡怕冷,正好這兒有暖爐,被子蓋在腿上也防寒。”
這要是放在平時,蘇亦行一定欣喜得又蹦又跳。可到了如今,大哥對她的關心都讓她無所適從。
良久,也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二殿下有心了。”
蘇簡希聽到這稱呼也愣了一下,他命人將晚膳都擺放好,便屏退了眾人。
兄妹倆落座,蘇簡希替蘇亦行斟了酒。她淺嘗了一口,是她最喜歡的梅子酒。
“你今日這般安排,可是有什麼話對我說?”
“除夕之後,聽太子說你病了,幾日未見,不知道你可好些了?”
“我——我很好。”蘇亦行端起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乾淨。
“可我不好。”
“怎麼了?”她抬眼看著他。
蘇簡希指了指自己的發冠:“這是不是你的手筆?”
蘇亦行心虛地移開了眼睛:“什麼我的手筆?我又沒碰過你的發冠。”
“太子碰過。”
“那...那你找他理論呀,為什麼找我?”
“我——”蘇簡希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打不過他。”
蘇亦行瞪圓了眼睛:“那你尋我來,是因為打得過我,挑軟柿子捏麼?”
“你是軟柿子麼?”蘇簡希嗤笑,“整個東宮裡最壞的便是你了。”
蘇亦行不滿道:“我哪裡壞?”
“年前躲假山上拿雪球砸我,年底又故意使壞往我發冠上抹膠水,還說自己不壞?都是被老二教壞了。”蘇簡希一邊說著一邊往她碗裡夾了些菜,“嘗嘗這個,缽缽雞。”
蘇亦行驚訝道:“京城還有人會做這個?”
“年前我便派人去三川州接,昨日才到的廚子。特意為你做了這一席菜,都是你喜歡吃的。”
蘇亦行一邊吃著一邊鼓著腮幫子道:“你彆以為拿吃的就能收買我,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無論你幾歲,在我眼裡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兒。”
蘇簡希盛了一碗羹湯放在她麵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你不吃麼?”
“我看著你吃。”
蘇亦行的手緊了緊,她記得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有什麼好吃的,大哥都是先讓她吃。直到她吃飽喝足了,餘下的他再吃完,不浪費糧食。
她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垂下眼眸道:“大哥,要是能回到從前......多好......”
“現在不也很好麼?”
蘇亦行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好。”
蘇簡希溫聲道:“哪裡不好?我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又能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為什麼你和爹娘都不開心?”
“問題就出現在你的親生父親身上。他是什麼樣的人,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明明當年你也寫過許多針砭時弊的文章,也曾經有過為生民立命的理想。為什麼...如今卻要當他的鷹犬?”
“成為二皇子並不違背我的初衷。變化的僅僅是我的身份,何況以我如今的力量,能做更多的事情。難道隻是因為我的身份變化了,你便要與我徹底決裂麼?”
蘇亦行看著他的眼眸,良久搖了搖頭:“我...我不想和哥哥決裂,隻是我現在看不清你做這一切究竟是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想成為你的依靠。”他輕輕將手覆在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