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遇微微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江光光說的是陸孜柇。她就沉默了下來,過了幾十秒,才說,“知道。我和他,是在我上班的地方認識的。”
是了,陸孜柇壓根底就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
江光光忽然就想起了陸孜柇那句一個巴掌拍不響的話來。她看著崔遇那張素麵朝天的臉,低低的說:“你覺得他那樣人。有心嗎?崔遇”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崔遇給打斷。她的臉上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來,說:“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他能娶我。他那樣的人,你覺得我配得上嗎?你彆勸我,我心甘情願的跟他。他對我很好,比起那些老頭子,他已經好了很多很多了,我得知足。”
確實的,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皮膚已經鬆弛了的老頭子,陸孜柇豈止是好很多。江光光閉了閉眼,原本那些想要勸她的話,這時候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的心裡澀得厲害,頓了頓,開口說:“如果隻是因為錢,我這裡”
崔遇這下倒是冷靜了下來,自嘲的笑笑,說:“不止是因為錢,光光,我喜歡上他了。我喜歡上他了。明明知道我不配的,我還是喜歡上他了。”
她像是用儘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的重複著這句話。卑微到了泥土裡。一張慘白的臉上淚水緩緩的落了下來。
是了,她喜歡上他了。她的那些姐妹,是告訴過她的。她們對客人來說,不過是隨時都能丟棄的玩物而已。是不能產生感情的。產生了感情,痛苦的隻是她們,她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
他溫暖的懷抱,他厚實的手掌,他那微微的帶著戲謔的笑,她都是,那般的依賴著。愛慕著。
崔遇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他是若即若離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擔心著,他會將她丟棄。她聽他的話,他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乖乖的等著他過來。所有的所有,都隻盼望著,他能多看她一眼。
江光光惶惶然的看著她,她的每一個字。都讓她撕心裂肺的疼痛著。她甚至恍恍惚惚的想,這大概就是陸孜柇的目的。從來最可怕的,都是軟刀子殺人。
她甚至找不出一句可以說的話來。安慰嗎?明明知道陸孜柇是故意接近她的,她哪裡找得到安慰的話。責備麼?感情的事情,哪裡是控製得了的。她的心裡是無力而悲涼的,要怪,就隻怪她。她如果早點兒察覺,說不定就不會發展成今天的模樣。
都是她,害了她。如果不是她,崔遇現在就是好好的。不會掉入陸孜柇的陰謀之中。
江光光在那麼瞬間茫然兒淒迷,崔遇已是淚流滿麵,這兒的人雖然不多,但時不時都是有車輛進進出出的。兩人這樣兒,引得人紛紛側目。
她想伸手去擦崔遇臉上的眼淚,最終卻沒有伸出手,低低的說:“回去吧。”
崔遇那張慘白的臉上滿是淒然,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什麼,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江光光沒有再多說話,微佝僂的轉過身。往夜色裡走去。身影很快消失隻茫茫的夜色裡。
江光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小院子的,崔遇的話回響在腦子裡,她的身體扼製不住的微微的顫抖著。她重重的靠在冰冷的青磚上,任由著一陣陣的疼痛將她淹沒。
她久久的沒有動,茫然的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知道身體僵硬麻木了,才順著圍牆坐了下來。
眼睛澀得厲害,她用力的眨了眨,有蒙蒙的霧氣消失在眼眶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腳步聲在她的麵前停了下來。她這才慢半拍的抬起頭來,程容簡拄著拐杖站在她的麵前。
暗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有幾分冷冷清清的。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問道:“你坐這兒乾什麼?”
江光光就叫了一聲二爺,然後慢慢的站了起來。喉嚨裡哽了太久,她的聲音微微的有些暗啞。
身體是冰冷得厲害的,渾身的關節都像是僵硬了一般。頓了那麼一下,她才又回答:“沒乾什麼。”
腳有些發麻,她一時沒敢動。程容簡拄著拐杖上前,問道:“密碼。”
江光光報了個數字,他那修長的手指摁了幾下,然後打開了門。他並沒有先進院子,等著江光光的腳好些了,才一起往院子裡走去。
屋子裡邊更是冷冷清清的,程容簡掃了一眼,眉頭微微的皺了皺,問道:“沒吃東西?”
說吃了那也太假了,江光光就嗯了一聲。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去做飯。”
程容簡就看了她一眼,說:“你這樣子能做飯?”他說完,拿出了手機來,然後就吩咐人送吃的過來。
掛了電話見江光光還站著,他就說:“杵著乾什麼?坐下。”
江光光就坐了下來,這會兒,她才覺得自己疲憊得厲害,甚至連眼睛也不想睜開。
桌上的茶壺裡是還有冷茶的,程容簡就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的麵前。江光光就說了句謝謝。
程容簡就掃了她一眼。他的人辦事曆來都是利落的,很快就將吃的送了過來。三菜一湯,都還是熱乎乎的。
他是吃過了的,筷子和飯菜都是一個人的份的。江光光奔波了一天,之前沒覺得餓。這會兒聞著飯菜的香味兒,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來。她也沒客氣,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
程容簡是一直都看著她的,她雖是餓極了,但仍是克製著的。速度不快,卻沒多大會兒就將便當盒裡的飯菜都掃蕩乾淨了。
程容簡就想起了那次他請她吃飯的時候來。他就點了一支煙,燒了起來。她吃得倒是挺多的,但卻不長肉。腦子倒是挺多的,估計營養都去供腦子去了。
江光光吃完收好東西。程容簡的一支煙還沒抽完。她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問道:“二爺怎麼過來了?”
程容簡這才睨了她一眼,說:“怎麼?我不能過來?”
“當然不是。”江光光回答。
程容簡倒是沒再盯著她,慢騰騰的回答:“過來看你在這邊過得怎麼樣。重新修整過了沒不習慣?”
房子的格局仍是一樣的,隻是許多東西都換成新的了。程容簡掃了掃四周,忽然就想起了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她端著鋪著鮮花點著蠟燭的生日蛋糕走向他的那晚上來。
記憶這東西有時候總是深刻得很的,他就撣了撣手中的煙灰。
剛才那樣兒,著實算不上是挺好的。江光光就回答:“挺習慣的。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確實是比以前方便了很多的,下水管道是重新弄過了的。廚房裡不會在滴水。也比以前安全了很多,至少現在睡著,不用擔心有人會悄無聲息的潛進來。
程容簡就淡淡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兒。屋子裡一時就安靜了下來。江光光並不知道他是否要留下來,找不到可說的,就沉默著。
過了會兒,程容簡才開口問道:“賭場那邊怎麼樣?”他是有段時間沒過去了的。
“生意很冷清。”微微的頓了頓,她接著說:“底下的人,都人心惶惶的。前幾天鬨了回事兒。”
阿南是雷厲風行的,第二天就已不見了大黃牙。這才勉強的震住了想挑事兒的人。
但生意比以前縮水了不少,就算在賭場裡不議論,在外邊兒底下的人也是會議論的。
最賺錢的碼頭程容簡讓了出去,就隻有靠賭場和夜總會來賺錢。現在偏偏這兩邊兒都受了影響,底下的人自然是不安的。
江光光微微的頓了頓,接著說:“他們說,碼頭您不該就那麼拱手相讓。”
程容簡就淡淡的笑笑,將手中的煙火掐滅。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著江光光,說:“你想說什麼?”
他倒是犀利得很的。
江光光揉了揉鼻子,慢吞吞的說:“碼頭那麼賺錢,我也不知道您為什麼會將碼頭讓了出去。”
她的語速是慢的,可以的緩和著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