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光原本是要送他的,但他讓江光光不用送。江光光送了他到病房門口就真沒送了。
周來走到了電梯口,回頭看到空蕩蕩的走廊。有刺痛傳入神經裡,他深吸了一口氣兒,正要進電梯,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頓了那麼一下,才接了起來,說道:“我馬上回來。”說完這話他就掛了電話,電梯門合上,他靠在了電梯壁上。
江光光關上病房的門,程容簡就問道:“剛才去哪兒了?”
江光光哪裡敢告訴他自己是去找醫生問出院的事兒了,就支吾著說:“有點兒悶,出去走了走。”
“一不小就走到醫生那邊去了?”程容簡抬頭瞥了她一眼。
明明她是悄悄的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江光光就伸手揉了揉鼻子,沒吭聲兒。
程容簡倒是沒有追究下去,隻提了那麼一句就繼續翻雜誌了。倒是江光光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這次的事兒,能找到證據嗎?”
她雖是沒有表明,但程容簡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她是想問,能不能找到這次的事兒和程謹言有關的直接證據。
程容簡翻著雜誌的手就頓了一下,淡淡的說:“以後這種事兒彆再瞎跟著摻和。能不能找到證據那是警察的事兒。”
是了,他肯幫忙找人已是仁至義儘了。怎麼說程謹言也是他的二哥,就算是他有證據
江光光這下就沒說話了。想起地窖裡的那一幕幕來,心裡壓抑得有些厲害。她就那麼呆呆的站著,一時沒動。
原本以為程容簡不會再說什麼了的,誰知道頓了頓,他接著又說道:“程謹言如果就這樣就讓人給抓到了證據,那就不是程謹言了。”
這就是在告訴江光光,他的手裡是沒有證據的。江光光就點了點頭。程容簡抬頭看向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以後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過來問我。”
他一直都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的,他雖然不像程謹言那樣不擇手段,但所做的事情,也不是多見得光的。她遇到的現在的他,原本就不是本來的他。
他的語氣是和平常有些不一樣的,江光光沒說話兒,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就再無話說,晚上吃的果然是餃子,阿姨送過來的。好幾種餡兒的,送過來的時候還是熱氣騰騰的。
江光光的胃口不錯,蘸著醋吃了很多。程容簡吃得卻並不多。
晚上的洗漱依舊是程容簡幫忙的,他也並沒有走,自己也洗漱之後就在江光光好的那隻手邊兒上躺了下來。
他高大,這床躺著是有些窄的。但他也不提出去睡另外一邊。他身上的味兒是熟悉的,溫度同樣也是熟悉的。江光光睡著睡著的就忍不住的靠近了她。
中午雖然是睡過的,但依舊還是疲憊的。在熟悉的懷抱裡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程容簡卻是沒睡著,等著她完全睡熟了,這才輕輕的起床,走到了窗邊,打開窗子,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
他這些年是收斂了很多的。從阿西和阿東走後,很多生意,他都沒有再去碰過。暴利之下,人性是醜陋的。因為誘惑,沒有什麼事兒是做不出來的。
誘惑多了,容易生亂。人命在利益的驅使誘惑之下,是完全不值錢的。就算知道下場是悲慘的也有人會忍不住的去觸碰。
隻可惜,他知道的時候已是太晚。如果他早些意識到,阿東和阿西,就不會那麼早就已不在。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大雨瓢潑的夜晚了,阿東身下的血將雨水染紅。到最後,他也不忘提醒他,讓他早些收手。這一行,是乾不長久的。
但他不知道,收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的。程容簡閉上了眼睛。
他的胸口疼痛著,還有阿西,如果當時不會為了守住那批貨,他也不可能會倒下。那時候他還在外地,回來見到他,隻見到了,蒼白冰冷的他。
程容簡吸了一口煙,吐出了煙圈,抬頭看向了遠處的燈火。他為他報了仇,但並沒有任何的意義。就算是殺光了所有的人,他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記憶有時候是深刻而鮮明的,他甚至還記得,他和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情景。那時候,他們的眉宇間還是帶著年少的青澀的。如果早知道,他們會為了他而死。當初,他就該離他們遠遠的。
他的身上是背負了許多的債的,還有阿北,雖是搶救了回來,一條腿卻是再也不像原來那樣了。
如果不是腿受了傷也許,他早就結婚生子了。他甚至還記得,他當時的女朋友。他執意分手後,那女孩子傷心欲絕,舉家搬走了,後來就沒有再回來過。他便漸漸的消沉了下去。
後來阿南是去找過的,已是幾年後。那女孩子已結婚生子,男方是老老實實的公務員。自此之後,阿北更是未提起過。
程容簡的心裡壓抑得厲害,就那麼站著一支接著一支的抽著煙。
一次又一次的事兒之後,有些生意他就再也不觸碰了。可這,也換不回什麼。
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煙,程容簡這才停了下來。他也沒有回床上,就那麼看著遠處的燈火,許久之後,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回過身靠在窗上,看向了在床上躺著沉睡的江光光。
她睡得是熟的,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外邊兒透進隱隱約約的燈光,她的側臉在隱約的光線中秀美而柔和。
程容簡閉上了眼睛,就那麼靠在窗上。等著身上的煙味兒散了,這才到了床上,輕輕的躺在了床上。
窗戶的風大,他的身上是冰冷的。他並沒有靠近江光光,等著身上暖和起來了,才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的手臂,將她擁到懷裡。
從遇見之後,她常常都是傷痕累累的。他低頭去看她那領口敞開著的後背。她的皮膚是恢複得挺快的,被陸孜柇抽的那些傷痕,原本以為是好不了的,但卻已好得七七八八的,隻剩下點點的粉色的痕跡,不注意看不出來。
明明是那麼瘦瘦弱弱的人,卻是倔強得很的。膽子也夠大,碼頭這段時間明明是戒嚴的,阿南都是費了些力才進去的,她也有膽子進去。
幸好沒什麼事。程容簡伸手撥了撥她的劉海,她倒是聰明得很,知道怎麼去套人的話。
程容簡想到這兒就閉上了眼睛,慢慢的睡了過去。
江光光並未感到任何的不適,第二天輸了液醫生就說她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續是程容簡去辦的,也開了藥,暫時不用再來醫院這邊,等著到時候過來複查就是了。
江光光一出醫院就深深的吸了口氣兒,那樣子是帶了些孩子氣的。程容簡就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直接回去還是要去你自己那邊一趟?”
回小院那邊是沒什麼事兒的,江光光就老老實實的回答:“直接回去吧。”
她倒是挺會裝乖巧的,從昨天到現在都是老老實實乖乖巧巧的。隻是不知道這乖巧能維持多久。
程容簡是有些好笑的,但他故意的要冷著她讓她長長記性,麵上倒是一點兒也未表現出來。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突然開口問道:“郭數那天怎麼會過去?”
江光光就怔了一下,說:“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從哪兒得到了消息才過去的。”
郭數的關係網,她確實是不知道的。
程容簡這下就沒說話了,過了會兒,才漫不經心的說道:“改天請他來家裡吃飯。”
江光光就想起了那一籃子被他送人的水果來,她伸手揉了揉鼻子,老老實實的應了一句好。
程容簡是有事的,送了江光光回去就去忙去了。阿姨是燉了豬蹄湯的,江光光坐下就給她盛了一大碗,然後嘮嘮叨叨的說著怎麼不小心之類的話。倒是溫馨得很。
江光光到底還是擔心著那些孩子的,上了樓遲疑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周來給她的那號碼。
無論是那些孩子,還是被抓的那幾人,都是需要處理的。周來不知道是在忙還是在休息,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
江光光倒也沒有一直打,猶豫了一下,改發了短信,問他那些孩子怎麼樣了。
那些孩子雖是挨了餓的,但是不至於會有生命危險。最難的是怎麼去找孩子的父母。大些的有記憶,小些的未必知道自己家在哪兒,父母是誰如果真找不到父母,就隻能送福利院了。
福利院哪裡比得上自己的父母身邊好。不知道會有多孤伶伶的。
些許是因為自己是孤伶伶的,江光光就生出了些許的悲涼來。發了短信之後將手機丟在一邊,見程容簡的衣服放在床上沒收,就去一一的疊好放進衣櫃裡。
她到底還是心不在焉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就放下手中的事兒拿了起來。原本是以為周來回電話了,但卻並不是,而是郭數打來的。
江光光就將電話接了起來,郭數開口就問道:“你沒在醫院了?”
“剛出院。”江光光回答,他那邊有些吵,她就問道:“你現在在醫院?”
郭數就唔了一聲,說:“路過。”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有點兒事情想和你說說,但不急,等你的手臂好了我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