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來的車駛到了出口處,就停了下來。太陽穴漲得厲害,他伸出手用力的去揉。
程容簡的話回響在腦子裡,他的心裡沉甸甸的煩躁得厲害,他抽出了一支煙點燃。
他是沒有想到回去會遇到程容簡的,不,應該是他壓根底就沒有想到程容簡還會活著。
他的車開出了城,才想起外套落在江光光家的客房裡。明明是可以下次再過來拿的,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掉了頭。
周來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不用程容簡提醒,當初沿河的一幕幕,他都是深深的刻入腦海裡的。
他無論是那時還是後來都是想不通的,也曾去問過他的父親。他的父親的語氣淡漠的告訴他,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會多付出些代價。規則不允許出現的東西,那就是不能出現的。
而觸犯了規則的人,付出的代價,自然是要慘重一些的。這慘重的代價,就是生命。
他的眼眸中微微的有些濕潤,過了許久,才掐滅了煙頭,開著車離開。
程容簡在外邊兒呆的時間是有些長的,剛關了鐵門,就見江光光從屋子裡邊出來。
他早已恢複了平靜。知道她是出來看他的,就低低的解釋道:“煙癮犯了,在外邊抽了一支煙。”
他倒是絲毫不提周來回來過的事兒。江光光這下也不吭聲,轉身進屋子裡去了。
小家夥今天自然又是晚睡,等著小家夥睡了,程容簡才輕輕的說道:“我也沒有地方住。”
他的臉上是帶著微笑的,這樣兒卻是有幾分無賴的樣兒。
他還真是得寸進尺了,江光光的額頭就跳了跳,強忍住火氣說道:“那就住馬路。”
程容簡不知道是不是沒看出她在竭力的克製,輕笑了一聲,視線若有若無的往客房的方向掃了掃,說:“這裡有客房。”微微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郭數來不也住這邊嗎?”
他其實是想說周來的,但那兩個字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江光光被他氣得笑了起來。說:“我願意讓誰住那是我的事兒。我就不樂意讓你住,怎麼了?”
程容簡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微微笑笑,說:“那我就住客廳吧。我沒身份證,訂不了酒店。”
他跟沒事人似的,江光光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他。說道:“程容簡”
她的話還未說出口,程容簡就看向了她,輕輕的說道:“我很想你們。很想很想。”
想得他都快要發瘋了。
他的眸子裡是深深沉沉的一片,說到這兒又接著說道:“我就住在客廳裡,我保證不亂走,不會影響到你和鬨鬨。可以嗎?”
他這樣子倒是挺誠懇的。江光光抿了抿唇,想起了他那句沒有身份證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話,去浴室去洗漱去了。
等著出來,程容簡已經收拾好了沙發,顯然是打算那麼將就一夜了。她原本是不打算管的,但到底還是進了客房,將床單和被套都換了,把周來落在這兒的外套收到了衣櫃裡,這才出去淡淡的對程容簡說道:“睡客房去。”
她是習慣了隻有她和小家夥兩個人的,他要是睡在客廳裡,指不定兒還會嚇一大跳。
她進客房時很明顯就是在收拾,程容簡微笑著應了一句好,又挺誠懇的說了句謝謝。
江光光沒有說話,轉身進了臥室裡。她吹了頭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口有些渴。她估摸著程容簡已經睡了,才起床去外邊兒倒水。
客廳裡的燈是關了的,外邊兒漆黑的一片。她摸索著打開燈,剛要去倒水,就見程容簡站在窗口,正看著漆黑一片的外邊兒。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想得很入神,連燈開了也沒發覺。他站在窗前的背影有那麼幾分寂寥。
江光光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沒有睡,微微的怔了怔。沉默著倒了水。
程容簡很快回過神來,看到她倒水的側影,微微的有那麼些失神。現在的一切,都像是幻夢一般的。
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也會常常的出現幻覺看到她。有時候是在街道上,有時候是夜半起床倒水喝時在廚房。但不過那麼一瞬。甚至那個名字還未叫出口,那幻影便會消失掉。
他就那麼怔怔的站著,像是怕驚醒什麼似的。直到江光光回過頭看向了他,他才回過神來,輕輕的說道:“睡不著,陪我坐坐可以嗎?”
大抵是在深夜的緣故,他那樣子看著是挺孤獨的。江光光沒有吭聲兒,倒是倒了一杯水走了過去遞給他。
程容簡就說了句謝謝,接水時手指觸碰到江光光柔軟的肌膚,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握住那柔軟的手掌,但最終還是克製住,隻是說了句謝謝。
他身上的煙味是有些重的,江光光沉默著沒有說話。在忽然之間微微的有那麼些恍惚。
那麼久了,她甚至沒有去想過,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還有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兩人就那麼靜靜的站著,過了許久之後,程容簡才輕輕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這個詞,永遠都是最無力最無用的。但他現在能說的,唯有那麼一句對不起。
江光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笑,說:“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所有的決定,都是我自己做的不是麼?”
是啊,她生下鬨鬨,他是完全不知情的。而其他的,男歡女愛,從來都是你情我願的,而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對不起可言。
她微微的垂著頭,暗黃的燈光下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淺淺的陰影。她從來都是堅強的,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也能過得好好的。
程容簡的胸口突然疼痛得厲害,想說什麼的。卻在一時之間沒了言語組織能力。過了許久,他才輕輕的叫了一聲阿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