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是外來戶,在武安縣親戚也不多,隻有叔伯輩,花母家裡更簡單,或者說她壓根沒家,是逃難來的流民,當初一大家子逃難過來,也就剩她一個掙紮了出來。
所以花母總想把東西抓在手裡頭,不管是兒子還是家裡那點破爛,這都是她活命的本錢,可她年輕那會兒又吃夠了苦頭,不願意勤勞做事,就把擔子壓在木蘭身上,她說自己眼睛不好,木蘭以前真信,但後來她發現,除了要紡織的時候眼睛不好,其他時候阿娘的眼睛可尖利了。
木蘭一直懷疑自己射箭的天賦來自阿娘,家裡的雞下蛋,不管雞把蛋藏在哪兒她都不會少收一隻。
回鄉前木蘭就把準備好的兩箱銅錢擺在最前頭的車上,一箱她是準備散給鄉鄰的,還有一箱準備發給護送的兵丁,這是她和衛青學的,叫人做事一定要給賞賜,而給鄉鄰散些喜錢是蕭載的建議,木蘭想都沒怎麼想就同意了。
因為從來沒有過這麼多錢,她都不知道什麼是摳門。
木蘭被村裡眾人簇擁到車前,她讓幾個兵丁抬了一箱銅錢放在地上,打開箱子,滿滿的銅錢串子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麵,光是這一箱子就叫村人看呆了,木蘭對裡正道:“這些是喜錢,老爹,我打算按村裡人頭分了,過兩天我就要帶著家人去長安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就當……”
她費力地想了想,都沒想起來蕭載教她說的話,不由看向蕭載。
蕭載微歎一口氣,對眾人拱手道:“貴人將行,福澤鄉鄰,以後就有勞諸位鄉賢照拂花家祖墳了。”
其實花家在這塊地麵上沒什麼祖墳,就埋了一個花老爺子、木蘭那戰死的小叔和之前被李廣帶沒了的堂兄弟……啊,說起來木蘭小叔也是跟著李廣戰死的。總之墳墓是不可輕動的,無論木蘭以後是不是長住長安,做了人上人,祖上的墳墓埋在這兒,武安縣就是她的根。
裡正拍了拍木蘭的手,歎道:“都分,都分,把村裡人都叫過來。”
花母想說什麼,她緊緊盯著那一箱子的銅錢,心都要滴血了,被花父按住,瘸腿老頭兒朝著那十幾車的箱子努嘴,示意老妻不要在這麼多鄰居麵前丟人。
可那是一箱子銅錢啊!
木蘭說按人頭分,就是按著人頭分的,村裡的女孩兒們也
有自己那一份,除了家裡孩子生得多的,其他人都有些眼紅,但白得的錢攥在手裡,想說什麼也嫌燙嘴。
分了鄉鄰的錢,裡正就叫大家都散了,木蘭又讓蕭載主持給兵丁們發錢,她一手抄起花小妹,另外一手抄起花寶兒,對花父花母道:“我去跟裡正老爹說會兒話,阿爹阿娘你們先回家吧!”
花母氣得想打人,花寶兒離開母親緊緊的懷抱,立刻開心了,笑嗬嗬地抱著木蘭的肩膀,大兄大兄叫得可歡了。
兵丁們都站在邊上等分錢,偶爾有瞧過來一眼的,花母就慫了,她想說先把東西給她拿一箱回家看看,可木蘭走得飛快,對著那些兵丁,她是什麼脾氣都沒有,又委屈又氣地朝家走。
裡正是個勤快老頭兒,他家打掃得也勤,木蘭走時什麼樣子,裡正家就還是什麼樣子,也就廊簷下多了一條小白狗,她把弟弟妹妹放下去,蹲在廊簷底下摸起小狗來,也就到了這個時候,木蘭才咧開嘴笑了起來。
裡正也知道,木蘭在家裡不快活,他家爹娘都是寵幺兒的,顯貴了也沒給個好臉,今天那一出,他都想上去給那兩個不清醒的一人一個耳刮子!
你家大兒封了侯回鄉了,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就知道盯著賞賜!對著自家封侯的兒郎一個笑模樣都沒有!
老裡正搖搖頭,這世上的偏心父母都是能給人氣出好歹的,可誰叫攤上了呢?
木蘭捏著小狗耳朵輕輕地揉,花寶兒和花小妹對小狗不感興趣,在院子裡撒歡兒,木蘭一邊摸狗,一邊對裡正說:“祝老爹,我過兩天就去長安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想帶你去享福。”
裡正驚道:“帶我乾什麼?你自帶著家人享福去,我一個孤老頭子……”
木蘭仰起臉看著裡正,她認真地說道:“如果不是老爹給我盔甲兵器,我可能就死在戰場了,而且我能當上將軍,也是因為先做了百夫長,我能做百夫長,就是因為盔甲兵器好啊。”
裡正擺擺手,“不去不去,不夠折騰的。”
木蘭想了想,又道:“我也不知道長安是什麼樣子,但是衛將軍說,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我想讓老爹也去看看。”
裡正還是不願意,直擺手。
木蘭嘴皮子不大靈光,說了半天也沒起到效果,這時她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