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泛起細碎的金光,如同萬千星辰墜入凡塵。
楚風赤足踏上星砂凝成的階梯,足底傳來的灼痛令他清醒——每一粒星砂都是母體吞噬的修士殘魂所化。
腳下沸騰的星髓海翻湧著靛藍色氣泡,三百座青銅碑的殘骸正在海底重組,斷裂的碑文縫隙裡滲出黏液,那些粘稠的液體在空中凝結成蛛網般的道紋,每一根絲線都纏繞著未破殼的蟲卵。
“楚郎還能堅持多久呢?”星宮主的聲音帶著海妖般的蠱惑從深淵傳來。
楚風低頭望去,沸騰的星髓中浮起山嶽般龐大的蟲巢,初代漁女蒼白的屍骸被無數工蟲托舉著,幼蟲們正用鋸齒狀的口器啃食她的脊椎骨節。
每當一塊骨片被吞噬,蟲巢表麵就浮現出楚風的麵容,那些由黏液勾勒的臉孔正同步念誦著《太虛劍典》的禁章。
右臂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原本被淨化的星紋重新裂開。
十二對複眼從皮膚下鑽出,每顆眼球都倒映著不同時空的慘狀。
楚風看到某個時空的阿沅被青銅鎖鏈貫穿琵琶骨,拖向蟲巢深處。
另一個時空中自己跪在星宮主腳下,手中星髓劍正刺穿浮空島修士的心臟。
最令他窒息的是第一千零七鏡中的畫麵:新婚夜的自己沉睡著,阿沅的螯肢蘸著星砂在他後背繪製寄生陣圖,淚水卻不斷滴落在他的脊梁上。
“你的掙紮不過是母體的養料。”星宮主從蟲巢頂端升起,她的身軀如同拚接的瓷器,右眼流淌著楚風熟悉的琥珀色星髓,左眼卻爬滿阿沅特有的青藍複眼紋路。
楚風突然嗅到熟悉的血腥氣——那具軀體的每寸肌膚都散發著與自己同源的氣息,是母體用星髓海中殘留的基因糅合而成的完美容器。
海底突然炸開七十二道暗流,青銅鎖鏈如巨蟒破水而出。
鎖鏈表麵浮動的寄生道紋竟是活物,細如發絲的蠕蟲在符文間穿梭。
楚風透明的身軀被三根鎖鏈貫穿,意識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晶化。
就在菱形晶簇蔓延至心口時,懷中突然迸發灼熱——那粒在星門閉合前藏匿的淨火種子,正透過他虛幻的血肉跳動如心臟。
“師父...阿沅...”楚風用最後的力量捏碎種子,青紫色火焰瞬間吞沒全身。
星宮主發出淒厲尖叫,她的左眼突然暴凸,阿沅的殘魂在火焰中顯現。
那抹虛影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甚至能看清她嫁衣上被蟲血浸染的暗紋。
“就是現在!”阿沅的虛影抓住楚風結晶化的右手,帶著他化作流火衝入蟲巢核心。
無數幼蟲前赴後繼地撲來,卻在觸及淨火的瞬間碳化成灰。
楚風看見核心處懸浮著青銅棺槨的胚胎,棺蓋表麵刻滿《太虛劍典》的完整篇章——那些被曆代修士奉為圭臬的文字,竟是逆向書寫的寄生程序。
在“星火燎原”的篆文下方,細如蚊蠅的蟲族文字正在改寫道紋軌跡。
阿沅的殘魂突然劇烈燃燒,她將自己化作朱砂筆,在楚風胸口寫下逆轉道紋。
每一筆都燒穿結晶層,將星宮主植入的寄生代碼改寫為自毀程序。
蟲巢在尖嘯聲中坍縮,海底岩層裂開深淵巨口。
楚風抓住青銅棺槨的胚胎,用淨火點燃缺失的碑文。
當最後一劃完成時,七十二座星門在海底同時開啟,門內泄露出純淨的星髓氣息。
“該終結輪回了。”楚風帶著燃燒的棺槨衝進最大的星門。
門後是母體最初誕生的時空——三千年前的星髓海澄澈如鏡,初代漁女還是海邊拾貝的少女,青崖子尚未被蟲卵侵蝕的靈體正在礁石上打坐。
楚風將棺槨胚胎投入純淨的星髓,那些逆向文字如病毒般瘋狂複製,瓦解著母體的原始代碼。
星宮主的身體開始崩解,她的左眼複眼逐個爆裂,飛濺的黏液在觸及海麵時化作星砂。
當時間洪流裹挾著楚風回到大婚之夜時,紅燭正映照著阿沅顫抖的指尖。
這次他沒有忽略她臨摹碑文時的異常,在朱砂筆即將落下缺陷道紋的瞬間,突然吻上她的眉心。
阿沅眼尾的朱砂痣迸發耀目藍光,藏在脊椎中的監察者螯肢剛探出皮膚,就被提前覺醒的淨火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