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身材,普通的相貌,一雙細長的眼睛卻十分銳利。從匆匆一瞥的對視裡,她似乎看出了那眼神裡除了恭敬,還有一絲審視。
謝臨淵知道他在猶豫什麼,轉頭先對宋晚寧介紹道:“這位是殿前都指揮使向明。”
她“哦”了一聲,微笑頷首:“向大人。”
原來是殿前司的,怪不得沒見過。
這殿前司與黑甲衛雖同為禁軍,然殿前司有管理之責,更多的是指揮與下達命令,平日裡並不惹眼,與令人聞風喪膽的黑甲衛大相徑庭。
她著實沒想到,這向明看著十分年輕,竟能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向明無意去探究宋晚寧眼中的欣賞,他隻看向謝臨淵,著急彙報事情,卻又礙於有第三個人在場。
“無妨,往後見太子妃便如同見本宮。”謝臨淵示意他不必遮遮掩掩,“有話直說。”
“是。”見他發話,向明拱手道,“回太子殿下,今日一早西夏王便帶著幾位他國使臣在宮門外等候,可要現在放他們進去?”
“放,這萬壽節自然要熱熱鬨鬨地辦。”謝臨淵撥弄著梳齒,表情似是漫不經心,“照之前準備好的去做,本宮倒要看看他們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向明不多廢話,領了命轉身出門。
宋晚寧看著謝臨淵的臉,感覺有些不太一樣。剛才她問有沒有什麼事瞞著她時,他尚能應對自如,但此刻情緒卻肉眼可見地低落了許多。
他從來不曾將夏侯璟放在眼裡,不會是因為夏侯璟。
她想不到為什麼,於是挪著凳子湊到他麵前,抓起他的手直接問道:“你好像有心事?”
謝臨淵眼神小小波動了一下,搖頭否認:“不是什麼心事,隻是想到了父皇的死......”
先皇駕崩的消息一旦傳出,他便能順理成章繼位成為新君。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而他卻好像並不開心。
“我原以為你早已看淡了生死,皇家也沒什麼父子親情,沒想到......”宋晚寧沒再往下說。
他反握住她的手,笑容苦澀:“我原來也是這麼以為的,但好像並非如此。我知道他實在算不得一位好君主、好父親,我和你一樣恨他的冷漠無情,恨他的無端猜忌,可他終究是我的父親,給予了我生恩。”
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冷硬得如同寒冬堅冰般的人,在她麵前露出了掙紮、脆弱的一麵。
所以,他其實也是渴望親情的吧。
宋晚寧有些感慨。
“在剛知道我父親戰死的真相時,我確實滿腔恨意,但冷靜下來之後卻隻覺得悲涼。”她自嘲一笑,秋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明光一點,又飛快消失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便是臣子的命運。我沒有資格去恨,也不該恨。因為恨除了讓自己痛苦外,沒有彆的作用。”
“那些迂腐的夫子們說,為君者可以薄情寡義,六親不認,隻需心懷萬民,但我慶幸你並非如此。一個對親近之人都毫無感情的人,又怎會真的將黎民百姓放在心上,不過是為了穩固那至高無上的權柄罷了。陛下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全部報應到自己身上,而我們不會走上同樣的路。”
語罷,宋晚寧察覺到他抓握她手的力度似乎又重了幾分。
四隻手交疊,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在暖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