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方才本想著狠狠宰那些人一筆,方能解她心中的怒氣。
可如今同安縣的稻種,不止要售賣給他們,若是要宰,那便會將各地官府一並宰了,這又與她利民的初心背道而馳。
定價須得一致,價格都高了,還利什麼民?
若她今日價報低了,這些人必將守口如瓶,生怕外人知道他們得利。
反之她報了高價,其他官府會如何想她?如何想餘正青?
他們會覺得,柳陽府內裡不合,餘正青作為知府,治下無方,連一個縣官都管教不住。
會覺得她沈箏做出成績後便目中無人,坑宰同僚。
這是沈箏到這邊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心累。
她不禁想到,若她同安縣真是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該有多好。
那她便不必在這官場中虛與委蛇,不必本是為萬民著想,還要接受這些人的惡意揣測。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真想拿個彈弓將他們全給打下來!
沈箏看著滿臉怒容的尹文才,突然計上心頭,她將頭湊了過去,低聲謀劃起來。
......
三人離開後,議事廳靜謐無聲,剩下的縣令們紛紛癱坐。
朱孔嘉望了一眼門外,率先開口:“今日咱們真是將沈大人與餘大人得罪狠了,我說諸位,你們都是官場中的老人了,麵上就這般藏不住事?”
其餘人聞言不樂意了,懟道:“朱大人,您方才也沒好到哪兒去吧,本官記得,您聽到七萬斤稻種之時,直接吸了一口涼氣,就差直接大叫:沈大人貪墨了。”
“你!”朱孔嘉聞言“咣”地站起身來,“劉大人,您這是何意,您這話是說,今日是本官惹得二位大人不高興了?倒是本官對不起諸位了?”
“本官可並無此意,朱大人心中想著什麼,聽本官的
話便是什麼意思。”
“劉知行!”
旁邊之人見朱孔嘉怒發衝冠,似要動手,趕緊勸道:“二位大人,莫吵了呀,如今事情都發生了,咱們應當商量商量對策才是,總不能,咱們今年真不種這水稻了吧?”
朱孔嘉聞言狠狠瞪了劉知行一眼,坐了下去。
議事廳又陷入一陣靜謐,眾人扶額低頭沉思。
像是過了良久,朱孔嘉歎了口氣說道:“諸位同僚,今日,確是咱們想錯了。”
劉知行接話道:“本官也如此覺得,之前本官聽聞隻有七萬斤稻種之時,腦中隻顧著算賬,竟是忘了,其實沈大人一開始,就不必將稻種賣與咱們,她若是不願,咱們也須經糧鋪購買糧種,一樣是高價購入。”
朱孔嘉點點頭,“沒錯,再者說,這稻種一開始本就是沈大人拿出來的,那便是她想如何牟利,就如何牟利,實在不必繞如此大一個彎。”
他說完苦笑一聲。
“諸位同僚,咱們的心......臟了呀。”
眾縣令聞言皆是一怔,不禁握起了拳。
朱孔嘉說的沒錯。
若是他們心中清明,聽見七萬斤稻種之時,第一反應不應當是懷疑沈大人貪墨,而是會問沈大人,她欲如何篩種。
心臟,看什麼都臟。
他們是何時......變成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