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你便知道,你好像淪陷了。
百姓吃不飽,是你的問題,百姓穿不暖,也是你的問題。你愧對的不再是頂頭的天子,而是俯地的泱泱百姓。
那能好受嗎?
隻要百姓日子一日不舒坦,那你便無一日是好受的。
方才本還熱鬨洋洋的金鑾殿,不知何時開始,隻聽得到工部眾人的抽泣聲。
殿上的武將們也從方才的嫌棄,變成了眼下的沉默。
嶽震川抹了一把淚,抬頭望向天子。
“陛、陛下,臣就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讓陛下與諸位同僚見笑了......”
天子也被他們所感染,咬牙看著身旁天青色棉布,下定決心似的對洪公公道:
“洪伴伴,將這匹棉布,裁出些許,分給工部的愛卿們吧......這也算得上世麵上第一批棉布,理應給工部的愛卿們,留作紀念。”
洪公公福身離殿,又聽天子輕聲肉疼道:
“少裁些,好歹將朕和皇後做衣裳的布料留足......”
洪公公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老奴省得。”
嶽震川順著杆子往上爬,生怕天子反悔,帶著工部眾人直直跪下。
“臣等,多謝陛下恩!”
他激動之餘,將掛在人中的鼻涕吹了個大泡,天子嫌棄地撇開了眼。
“工部的愛卿們若是看夠了,便傳給大家都瞧上一瞧吧,免得彆的愛卿道朕偏心。”
彆的愛卿:“......”
您還不夠偏心嗎,裁出的棉布都沒他們份......
工部侍郎依依不舍地將托盤遞了出去,季本昌伸手摸了一下又一下,嘖嘖稱奇。
“摸著可真舒服啊,待棉布廣推於世,本官便要與家眷將衣裳都換成棉布的,好好享受享受!”
一刻後,黑紅棉布完成了他的使命,終於回到了天子身側。
天子心疼撫了撫。
好好的棉布,都被他們這群下手沒輕重的摸起毛了。
還有......
上麵一大灘水漬,是何物?
他狐疑地看向嶽震川。
嶽震川嘿嘿一笑,其中意味明顯:
“陛下,您若是嫌棄老臣的眼淚水,不若將這匹棉布......也一並賞給老臣吧?”
天子的拳頭是捏了又捏。
這老匹夫......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越看嶽震川越煩,彆過頭去喚道季本昌:
“季愛卿,這一千二百斤稻種,朕便交由你戶部了,沈卿還在信上記有此水稻的習性,下朝後朕謄一份給你。不過......沈卿在同安縣都能種出一千二百斤有餘的畝產,你這位戶部尚書......”
“陛下放心!”
季本昌邁步出列,自信道:
“沈大人送過來的本就是優質稻種,我戶部又有全大周最為優渥的試種公田。臣,必將試出最適合高產水稻的種植場所!臣不敢托大,但臣保證:來年公田秋收畝產,必定不會低於今年同安縣畝產!”
季本昌敢如此自信,也不是沒道理。
他戶部搜羅來了全天下適合種植的土壤,還有天下最為肥沃的肥料。
且公田日日都有專人守著,什麼乾旱蟲害,通通不可能發生在公田之中。
若是如此下來,公田畝產還是沒有同安縣高,那他季本昌隻有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以死謝罪!
天子輕笑。
“沈卿將稻種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各地官府,明年可不止你戶部鉚足了勁想拔頭籌。季愛卿,你可要加把勁了啊。”
季本昌鬥誌昂揚,“臣——必將不給戶部丟臉!”
天子點頭,麵露疲態。
“今日眾卿稻種也看了,棉布也摸了。朕有些乏,先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