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幾人回縣學時,衛闕並未去後院,而是在學堂外看著小蘿卜頭們讀書,他隻帶了一名手下,李宏茂側正在給他們講著些什麼。
衛闕人高馬大,皮膚黝黑,聲音洪亮又渾厚。
沈箏還未走近,便聽他在說:“眼下禮部正在擬製啟蒙班事宜,因著陛下老拿你們與他們作比較,所以這事兒遲遲都未定下。”
這話不僅在他們身後的沈箏等人聽見了,學堂內正在講學的夫子鄭孝祥和小蘿卜頭們都聽著了。
鄭孝祥對衛闕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慷慨激昂地給小蘿卜頭們講著何為“禮儀”。
但小蘿卜頭們可就坐不住了。
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禮部,但部分人卻知道,“上京”是什麼地方。
爹娘說了,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就在上京,上京的地都是金子鋪的,上京人挖地用的鋤頭都跟他們這邊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他們最喜歡的沈大人就是從上京來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上京一定是個盛產神仙的地方,若是可以,他們長大後一定會去看!
小蘿卜頭的心思不禁飛遠,靠窗的小蘿卜頭最為大膽。
他將鄭夫子的手抄講學拿起來,擋住自己的小臉,然後昂起頭,問衛闕:
“叔叔,您是從上京來的神仙嗎?您是怎麼過來的,可是飛過來的?”
他的本意是“偷偷”的,奈何小蘿卜頭剛是控製住尿的年紀,哪裡能控製得住自己嗓門。
整個學堂頓時鴉雀無聲,小蘿卜頭依舊拿手抄紙欲蓋彌彰擋臉,根本不知道他早已被黑臉夫子所發現。
鄭孝祥眉目一沉,但他還是先對窗外的衛闕行了個禮後,才將手中書卷在案上輕拍兩下。
“朱柱,聽學。”
窗外的衛闕哈哈一笑,給鄭孝祥回了個禮,“夫子,本官無意打擾,但......本官可問這小童一個問題?”
鄭孝祥以為他要問學童們縣學讀書的感受,上前兩步道:“大人請入內。”
“本官就不進來了,就問一個問題。”衛闕豪邁作答。
小蘿卜頭正處於將小話被夫子發現的恐慌中,便聽從上京來的“神仙”問他:“你叫豬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學堂中霎時被哄笑聲填滿,朱柱的臉也“騰”地被那起此彼伏的笑聲蘊紅。
他小嘴一癟,要哭不哭:“我不叫豬豬,我叫朱柱。我、我娘想讓我和柱頭一樣,往後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衛闕逗完他又是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玩意,隔窗遞給了他。
“乖小孩,叔叔逗你呢。叔叔不是神仙,也不是飛來的。但叔叔是行船過來的。”
他見朱柱不接,又張開手給他形容了一番:“叔叔乘的船,有這麼——大,比學堂這間屋子大上好多好多倍,途中有好多新鮮玩意兒。呐,這個呢,就是一種河魚的骨頭,帶在身上,能保平安。”
朱柱聞言看著他手中的魚骨挪不開眼,睜著渴望的雙眼問道:“叔叔,這個......真的能保平安嗎?但、但是您給我了,您怎麼辦?”
衛闕一愣,隨即大笑。
來自孩童的關心,最是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
他朝後抬手,隨從取下一布包給了他。
“這玩意叔叔每次行船都能得到不少,其中蘊含了河神的祝福。咱們同安縣學的孩子們,都有份。”
此話一出,孩童們哪裡還記得到今夕是何夕,屁股一抬便離開了凳子,連眼神都沒給鄭孝祥一個。
鄭孝祥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