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沛沒有猶豫,雙膝跪在地上繼續撿,如果是滾落到較遠處的棋子,她還要跪行著過去撿起來。燕春妮看到意沛這個樣子,心裡似乎舒坦了很多。似乎隻有用折磨意沛的方式才能緩解她的喪子之痛。
“太太......”張媽一進來就看到滿地的棋子和跪在地上含淚撿分棋子的意沛,不由地愣了愣。燕春妮抬頭看了看她,張媽才接著說道:“您要的被褥,我拿來了。”
“去把二少奶奶床上的錦被換下來。”張媽把捧來的兩條被褥放在了意沛的床上,然後將床上本來的錦被抱走了。燕春妮站了起來將孝和的相片放回原處,“這才是你應當用的東西。”她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意沛,然後睨了一眼床上的被褥。
意沛朝床上看去,那並不是什麼襯的上她二少奶奶身份的錦被,而是兩條破舊棉被,上麵還打著補丁有些地方棉絮都已經外露。她明白婆婆的意思,她就算成了鐘家的二少奶奶,她也不會得到作為孝和妻子的待遇,在鐘家人的眼中她隻不過是個服侍過孝和的丫頭,永遠都是丫環。其實意沛也知道自己的地位,這些根本不需要婆婆這樣子來提醒自己,這種欺辱在意沛看來接受得理所當然,從她答應冥婚的那天起她就已經準備好了。
燕春妮似乎也累了,“張媽,回去吧。”她帶著她的怨氣和淩駕於他人之上的氣勢離開了,那“蹬蹬蹬蹬”的腳步聲就好像踩在意沛心上一般疼痛。
雖然婆婆走了,但意沛依舊履行著婆婆的吩咐。終於,兩盒棋子都被撿了起來。抬頭看看台鐘,已經三點了。意沛坐到床上,看到那兩條硬邦邦的舊棉被,她欣然接受了這一切。
第二日一早,金如珍就過來看孝謙,不過也隻是在窗口看了一眼。她雖然心疼孩子,但也希望孝謙長進,隻要他肯改過甚至她認同丈夫責打孝謙。既然認同,那麼她也不應該表現出過多的擔憂和心疼,她要讓孝謙意識到她做母親的也對他很失望。
孝謙趴在床上睡著還沒醒,幸好此時是夏末,隻要蓋一條薄薄的毯子就行了。他裸露在外的脊背上橫七豎八的布滿了傷痕,血跡斑斑。金如珍心疼地轉過身去,不忍心多看上一眼。“唉~~”她歎了口氣,抬頭一看便看到孝恒站在庭院裡。
“娘。”孝恒走了過來,朝房裡看了一眼,“怎麼不進去?”
“不進去了。”金如珍迅速擦了擦眼淚,“對了,昨晚大夫來了沒有?怎麼說?”
孝恒怕吵醒了孝謙,便悄聲道:“大夫說是皮肉傷,還好沒傷及筋骨。不過天氣熱,怕傷口養不好。昨天已經敷了藥,也熬了藥給他吃了。昨晚睡前還有些燒。大夫說是硬挺著的緣故。等傷口止了血就會好。”
金如珍微微點頭,“嗯。希望這孩子這回能長記性。”她也擔心孝恒,囑咐道:“你昨晚陪他睡得晚,再回去歇會兒吧。”
“我也擔心孝謙,睡不著。”孝恒道:“所以一早過來瞧瞧。一會兒就要去鋪子裡了。”
“這幾日你就費點心照看著他吧。有空多規勸規勸,彆再讓你兄弟胡鬨了。”金如珍也囑咐道:“不過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骨。”
孝恒應道:“知道了,娘。我會的。”
送走了母親,孝恒來到孝謙房裡。孝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大哥,剛才是你在院子裡說話嗎?和誰呀?”
“吩咐人給你備早飯呢。”孝恒走過來看了看孝謙背脊上的傷痕,“我一會兒就要去鋪子了,先幫你上點藥。”說著就拿起了床邊幾案上大夫留下的藥粉。
“這些事兒就交給下人做吧。”孝謙側過頭看著孝恒說道:“哎喲!老這麼趴著脖子怪酸痛的。”趴的時間太長使得孝謙的脖子有些僵硬。
孝恒扶著他調整好了姿勢,“你就亂動了,小心碰到傷口。”說著就輕輕地將藥粉撒在孝謙的傷口上。“這些事兒呢,下人們自然能做。但我還是不放心。其實啊......”他看了一眼孝謙,盤算了一下接下去要說的話,“其實啊,爹娘都派人過來看過你呢。他們都擔心你。”
孝謙淡淡地笑了笑,似乎知道孝恒想要說的話。“大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我也知道爹娘對我的失望,但我就是這麼一個不爭氣的人。爹娘對我的期望越大,他們的失望也越大。這又是何必呢。”
“誰說你不爭氣?”孝恒道:“你用心一點學就是了。你這個弟弟我還能不知道嗎?隻要你想做成一件事,必定會全力以赴。”
“嘿!知我者,大哥也!”孝謙聽了不禁側頭朝孝恒看去,一個拉扯傷及了後背上的傷,“哎喲~~疼!”
“你老實點,彆亂動!”孝恒把孝謙按在床上繼續為他敷藥,“那些煙花之地你就不要再去了。那裡魚龍混雜、烏煙瘴氣的。”
孝謙笑嗬嗬地說道:“大哥,你是沒去過。其實那個地方也有有情有義的人在。”他的腦海中突然掠過了淩心的身影,此刻如果能趴在淩心的床上,是不是彆有一番滋味呢?
“我不管那裡是否有什麼有情有義的人,總之你是我弟弟,我不想你去那些地方,壞了心性。”孝恒麵露嚴厲地說道。
孝謙微微一笑,問道:“大哥,你有喜歡過女人嗎?”他根本沒有回答孝恒的話。
“啊?”孝恒倒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奇怪問題啞然了。他的腦海中也忽然顯現出一個身影。“沒......沒有。”他臉上感覺到一陣熱。好在孝謙趴著看不到他的神情。
“唉~~這就難怪了。”孝謙有些沾沾自喜,“難怪你不知道溫柔鄉是什麼滋味了。”
“喂!你可彆告訴我,你喜歡上了什麼青樓女子啊。”孝恒忙問道。
孝謙擺了擺手道:“喜歡倒是喜歡,但還不至於讓大哥如此擔心。我就算是玩兒也是有分寸的。我隻是在認真地逢場作戲、尋歡作樂罷了。”他不禁吟道:“人生得意須儘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