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陽光灑落。
鄉間隻有鳥叫蟲鳴,遠處偶爾會有幾聲農夫們的吆喝。
所以,這就是個很舒適的飯點。
唯一讓朱安寧不適的是……他開完口後,全部人都停下了筷子,看向了他。
朱安寧做的飯很好吃,除了雞蛋麵……
所以酸菜魚和水煮肉眾人是吃得很開心。
但是,鄉學什麼的,全部都入學是什麼意思啊。
讀書在更遠些的時候,那就是世家的特權。
來到宋朝元朝,隻能說相對好些。
相對……
而現在這明初,天下剛定,能讀書的有幾個人嘛。
他是不是看不起讀書這件事情啊,隨便村口攆兩個小孩就能讀書了是吧?
於是不隻是劉畾劉廌他們幾人放下了碗筷。
連吃得正歡的朱棣,都沉默了下來,最後也是放下了筷子。
“朱哥,你得知道,全部孩童都去讀書,這真的不現實……”
他說得很直白。
幾人聽見朱棣出聲,也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朱安寧其實是預判了他們的反應的。
隻是沒想到,這群家夥居然用一種自己腦子有包的表情在看自己。
這些古人真是欺人太甚……
懂不懂什麼叫義務教育法啊。
朱安寧也放下了碗筷,把手交叉在了胸前。
“我知道不現實,但我說了要辦你們上的那種學堂麼?”
“朱哥什麼意思?”
“孔孟之學,四書五經,固然重要,但是還有其他東西也是很重要的啊。”
“哦?先生是覺得還有其他重要的典籍要補充麼?”一說起這些劉廌可來勁了,他已經開始在腦中頭腦風暴,開始檢索典籍。
而此時的眾人卻也發現了,朱安寧在搖頭,他自然是在否認劉廌的說法。
“都讀書了,還能有比四書五經更重要的?”
他否定了劉廌的說法,是因為那些儒學書籍他也不熟,更不想補充這方麵的東西:“既然我想讓全部孩童都入我鄉學,自然是要教他們生存之道,像你們說的,讀書的出路是科考,那現在好幾年沒開科考了吧,你讀好了就得靠人舉薦,那我們永樂莊能有這麼大能耐把全部人舉薦上去?”
朱安寧說得很是篤定。
卻也讓其他人有些尷尬。
認真說的話,這永樂莊要真的是全部孩童都能讀出些門道來。
他們舉薦那是輕而易舉的。
可惜的是朱安寧隻以為他們是地主傻兒。
而他認識的最強力的伍爺,在他心中,恐怕也不會為這些事情頻繁動用自己關係的。
“你們走的那條正道,你們自己都不一定走得通,更不用說莊裡這群孩童了。”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朱橚總算聽了了點門道來。
他知道的朱安寧,似乎在四書五經這裡造詣一般,平時說話也沒聽他怎麼引經據典過,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儒生。
但是,朱安寧在各種雜學上,那是令人訝異的博學,好像什麼都能嘮一點的那種。
這就得多虧在穿越前,朱安寧是個b站大學畢業的優秀學子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科普視頻他可沒少看……
“難不成先生想教授他們農學?藥物?”朱橚推斷了個八九不離十。
朱棣也馬上反應了過來。
一眾人又把目光投向了朱安寧。
隻見朱安寧又重新端起了飯碗,不慌不忙地夾了片酸菜魚。
送到了口中。
嘖,這群人不笨嘛,特彆是小周和小燕,居然馬上能反應過來自己想乾什麼。
看來是和自己相處得久了?
他這般想著,繼續開了口:“正是,孔孟之學,耗時費力,並非每個孩童都適合,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不需要學習,他們可以在學習認字的基礎上,去學些其他能讓他們安身立命的東西。”
話題重新聊了起來,朱安寧都在動筷的話。
其他人也恢複了乾飯狀態,隻是不再像先前那樣,隻吃不說。
“但是朱哥,有什麼能比耕地更適合他們啊,他們是農戶啊,那是世代為農的啊,耕地還用教?”
對於朱安寧的說法,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大問題。
認字又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說到安身立命,這……他們農戶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是耕田唄,能有什麼教的。
“對啊,耕地有什麼好教的……”李景隆也是附和了句。
至於本來就沒什麼耕田經驗的劉廌劉畾兄弟,那則是沒有發表意見。
這幾人的態度也是把朱安寧都給逗樂了。
感情自己學了四年的本科,在他們眼中就是有什麼好教的,這種說法。
朱安寧又把一塊嫩滑的肉片丟到嘴巴裡,喝了口爽到飛起的可樂才說道:“小燕小周,耕田沒什麼好教,那你們天天在那裡乾嘛……
”
朱安寧一開口就把他們噎住。
最近他們都在按照朱安寧的指示,在教這群沒種過水稻的農夫怎麼種植水稻,還教了他們一些南方地區才會用的肥料。
這種稻從育秧開始,到現在準備插秧,那是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雖然不算複雜,但是也是艱辛得很的。
“但是這種事情,不是由他們爹媽去教就好了麼?”朱棣還是一副犟得很的樣子:“咱們教會了這群農戶,農戶自己教自己家孩子不就得了唄,耕個田還專門建個鄉學……這也太離譜了吧……”
其實朱棣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
自古以來,各種技藝就是父傳子子傳孫,要是有什麼小秘密,那更是打死都不外傳,哪有說專門建個學堂來學這些的啊。
朱橚本來還算支持朱安寧,但是聽朱棣一說,也是覺得為了這種小道,專門大費周章地建個鄉學……是否過於離譜。
“怎麼離譜了?父傳子子傳孫,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雖然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但是你們有沒想過一個問題。明明就是同一個地方的田,肥力也差不了多少,有些農戶種出來產量低,甚至質量也差,有些就高產質優。”
“那……那當然是耕種的法子有差彆啦。”李景隆那是脫口而出,隻是嘴巴裡含著飯,說得多少有些含混不清,
“漢時我們獲得了黃瓜、大蒜、胡椒。南北時期的大蔥,盛唐的菠菜、西瓜,宋時的新稻,這些耕種的法子是隨著新作物的到來自己冒出來的?”
“當……當然不可能啦。”朱棣皺著眉頭,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若什麼東西都任由農戶自行去試,去種,產量不穩定,新作物更不好推廣。”朱安寧,咚一下把碗放到了桌麵上,做了階段性總結:“耕種本就是精細活,其他地方我管不著,但是起碼在我自己的地裡,我想農戶們收成更好些,這鄉學或者說學堂,就是讓那些孩童們學會如何標準化種植的地方。”
“標準化?”
“呃,就是讓他們有個耕種的準則。有了準則,就不會說出現這畝田三石,旁邊這畝卻隻有一石的尷尬情況。”
“朱哥你的意思是咱們整個莊子都推行一套耕種的法子?”
“這是必然的,如果有機會的話,咱們整個大明都起一個標準去耕種,畝產一定會有提升的。”
朱安寧雄圖壯誌,像極了那些準備上市的ppt高手,開口就是給朱棣朱橚一頓大餅。
“但是……先生,不同地區的耕種條件,應該是不一樣的啊……”
“啊對對對,說得太滿了,不同地區,耕種的法子肯定得有差異,但是同一片地區,咱們還是可以起標準的嘛,慢慢來慢慢來。總之先通過正確有效的耕種,把咱們莊子的產量給提上來,有了高產,我這地租,不就能收得更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