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喝了酒,宋慎也沒有蠢到說他遇見了劉畾他們,畢竟這村口有驛站又有那麼奇怪歪脖子樹的村子,處處透露著詭異的氣息。
特彆是,太子爺無緣無故提了一個自己根本就沒聽過的人上來做讚讀,讚讀雖然不是什麼機要職位。
但是,怎麼地也得是個正兒八經的儒生吧。
那朱安寧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麼正經讀書人……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所以,他隻是和方孝孺說了,那鄉學是有多麼的荒唐,自己是有多麼地無奈。
那學堂,放著好好的聖賢書不教。
在那裡折騰些有的沒的。
這不是誤人子弟麼!
他在吐槽著,順便又喝了兩口酒。
這這沒吃花生米乾喝酒,上頭就是快。
隻見他漲紅著臉,叨叨絮絮地是說個不停,小隔間很安靜,這是宋慎在酒館這特意挑選的角落隔間。
原本方孝孺也隻是在聽而已,但是聽著自己的好友越說越激動。
他也從單純的傾聽姿態,逐漸變成了一個參與者。
一個參與到宋慎情緒中的參與者。
方孝孺,他很快就憤懣了起來。
不單是憤懣這聽到的荒唐事,更是憤懣自己到現在還未被外派。
人人都說自己滿腹經綸,有大才之資,卻隻能眼看著身邊那些不如自己的儒生們,一個個被委任了官職,成為了一方父母官。
然後每個人在踐行前,都會和自己說,希直定會被重用。
所以重用在哪裡?
自己到現在還是個庶吉士!
這份憤懣,伴隨著酒水和宋慎的牢騷,終於升騰成了一股無名怒火。
方孝孺把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麵,沒有砸碎,卻也足夠發出巨大的聲音,把在一邊喋喋不休的宋慎,給嚇一個激靈。
“學堂之所以為學堂,那是因為屋舍內的三尺講台,講的是治世之道,講的是孔孟聖學,講的是天下至理!相林,你說的那鄉學,能稱作學堂?荒謬,哼。”
方孝孺的聲音,在這略顯簡陋的屋中回響。
擲地有聲。
把喝得有些暈的宋慎,給弄醒了七八分。
好家夥,明明是自己在吐槽。
怎麼這方希直比自己還激動。
隻不過這方孝孺說得那是句句在理啊!
“沒錯,希直所言甚是,如《管子·小匡》所言,士農工商國之石民也,士之所以為四民之首,皆因我等讀聖學,懂經緯,田間的農夫隻要全身心去侍弄田地,等個好收成就可以,可我們讀書人,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宋慎的情緒,也是被那酒精放大,說話的聲調都是大了許多。
幸好他們所處的位置還算清幽,不然隔壁屋子怕不是得過來和他們講講一些物理上的道理。
宋慎又喝下了一口酒。
一想到自己的同窗劉畾也在那裡,他就難受。
讀書至上,是公理。
但是似乎,與自己同為讀書人,且也是大儒之後的劉畾,好像有點不一樣的看法。
自己還說服不來對方,最後隻能逃竄!!!
太丟人了!
還是自己學識不精,讓方孝孺去,肯定能吵的過對方!
宋慎所想的事情,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隻見方孝孺,紅了臉,那是酒精上頭的征兆。
他開口對宋慎說道:“相林,你且讓我去那……那鄉學看看,看看那教書先生是有多荒唐,如果他不會教,我,我方希直,可以代他去站那三尺講堂。”
“好,明日我就帶你過去!”
宋慎,咧嘴笑了起來。
在醉酒之中,說出了讓他醒來後無比後悔的話語。
不同於這邊的文縐縐。
這酒樓,還是有熱鬨非凡的隔間的。
藍玉正在宴請李文忠。
同行的還有汝南侯梅思祖、吉安侯陸仲亨,幾人都是老功勳了,除了汝南侯梅思祖,剩下的幾人更是淮西勳貴裡的核心人物。
李文忠還算克製,其他幾人那是喝得臉紅脖子粗。
“曹國公,前幾日,我那幾個義子該死,實在是該死,居然去你的田地裡撒野,還打了九江。”隻見藍玉做了個敬酒的姿勢。
他的田地?
永樂莊吧……
好像現在應天府有不少人都認為永樂莊是自己的地……
不過看上位和太子的態度,他們好像也覺得這樣挺好……
於是他便也沒有反駁藍玉的話語。
隻是說打了九江兒?
他聯想到了前幾日太子那烏黑的眼圈……
自己兒子應該沒什麼大事才對,有事以太子的仁厚,應該是會跟自己說的……所以這個打了九江……就是打了太子嘛。
李文忠古怪地瞄了一眼藍玉。
而藍玉卻也是很上道,他與
李文忠對視了一下,然後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陸仲亨梅思祖兩人在一旁是嘻嘻哈哈地在那起哄。
“永昌侯海量啊。”
喝得有點高的兩人,隻聽著說藍玉的義子好像又犯什麼事了。
這種事情他們不在應天府,在外練兵時都聽得不少,所以絲毫不覺得意外。
唯一讓他們覺得有趣的是,居然是打了李九江?這就有趣了啊哈哈,怪不得要叫自己兩人來陪酒。
“咳……你那兩義子……”李文忠也是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酒。
打他兒子,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們這群公侯的孩子,除了舞文弄墨的那些,武將之後嘛,溜街打架,那是常有的事……
事後能處理好就行。
但是這個……打太子就……有點生猛了啊,特彆是自己看太子眼睛都黑了……李文忠看了一眼對方。
“那兩人?怕上位責罰,自縊了。”藍玉也是說得相當輕巧的樣子。
自縊,死了。
這話很輕巧。
卻讓剩下的兩人同時放下了酒杯。
齊刷刷地看向了藍玉。
李文忠則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那天就在殿裡,聽著太監報告給朱元璋聽的……他今天就是故意說出來,看藍玉態度的。
“永昌侯,不就是打個架麼?”
梅思祖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覺得好像有點過了。
他們還不了解藍玉?什麼畏罪自縊,就是他藍玉讓那兩人自縊了吧。
陸仲亨則看了眼藍玉,又看了眼李文忠,那是一句話都不哼,默默喝了口酒。